楚楼这边看得手脚冰凉,但神色上犹自镇定,宫里生生死死的事情见得多了,只是这一个,算不得什么。
雨声中混杂着男人不住挣扎扑腾的水声,一声声像是利爪挠在心上。
“匕首。”身后猛然间传来一个深沉的声音,楚楼倒吸一口冷气,回头,看见来人的时候,呼吸声才稍稍放缓,但是警惕之心仍未放下。
来人自称“孤鸾”,每每见到的时候,左脸上总是戴着半块木制的面具,且但凡相见,必是夜晚,所以楚楼从未有一次看清过这人的真面目。楚楼唯一知道的是,从声音上来听,大约是个过了四十岁的男人。
不过这无所谓,楚楼盯着他藏在夜色中的瞳孔,只要知道他们是一条船上的,就行了。
楚楼的手从袖中伸出,手上握着一把匕首,匕首的尖端和刀锋上全是血水,一直顺着刀把流到他的手腕处。
“这上面是仲仪的血。”他说。
孤鸾没有动,他的眼睛似乎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匕首,再次问道:“他人呢?”
楚楼垂下眼帘,睫毛颤抖:“没死。”
“你失败了。”
楚楼咬了咬牙:“是。”
长时间的没有声音,孤鸾抬起手,从楚楼的手中轻轻拿过那柄匕首,正反看了看,夜色沉得可怕,不知从哪儿传来的一声猫叫,尖声凄厉。
“无妨,”孤鸾面具外的那半个嘴角勾起,“按照约定,我送你出宫。”
楚楼平视着面前的这个人,目光中透出少许惊讶。
“出宫后会有人来接应你,银两马夫会交予你,什么都别问,什么都别说,跟着马车走就行了。”
“我知道了。”楚楼说。
孤鸾又是一笑,他没动,雨水顺着他脸上的面具滚落下来:“方才我瞧见外边有人,你帮我看一眼,人走了没,走了的话我们就可以动身了。”
是说的刚才从小院中出来的太监宫女和那个男人么?楚楼会意,听四周似乎已经没了脚步声,便退了几步,朝外看过去。
“已经走……”
腹间一凉。
楚楼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腹部,那刺过仲仪的匕首,再次插入了自己的身体中去。
孤鸾手臂用力,再次将匕首送进去一截,逼得楚楼跌跌撞撞地往后退。
“你!”
“嘘——”孤鸾的食指比上唇中,“我说过了,什么都别问,什么都别说……”
手指所捂的地方,血汩汩流出,方才应该这般用力向仲仪的腰间刺去的,不然也不会给他逃得了一条性命,应该这般用力!一直插入至刀柄的!
力气抽丝剥茧似的逐渐消散,就连瞳孔也失了焦距,什么都看不清,眼前的一切具都是模糊。楚楼跌倒在地,眼睛止不住地想要阖上,而就在最后一秒,他混沌的视线里,看见,孤鸾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抬手解下了脸上的面具。
楚楼茫然地向他伸手,他看不清,虽然他什么都看不清……
过了许久,那猫儿踮脚一跳,从宫墙上无声地跃下,静谧的夜色里,又只余森然的雨声了。
从承安宫中出来,裴铭走了一会儿,沿路可见急匆匆的,到处戒严搜捕的翊卫军,他们停下来向他行了个礼,又提着刀继续四处追捕。
雨依旧滂沱地下着,竟比来时的更大了,且久不见小下去的趋势,裴铭在屋檐底下站着躲雨,只想别叫他再淋着雨回去。墨黑的乌云遮蔽着天空,忽而拐角转出一个人来,暗赭色的官服在这样的夜里看着有些发黑,恰巧这时裴铭听到脚步声回头,两人便对视上了。
这人抖了抖袖口,笑了下:“哟,这不是裴将军。”
裴铭跟着也是一笑,见到这人之后,今天一晚的紧张心情才有所缓解:“穗寒,别笑我,你怎么这么晚了还在宫里?”
这人乃是翰林院侍读学士,是先帝年仅九岁的十四皇子、也就是如今晟央王的之师,姓许名由是,字穗寒。
两人小时候在同一家私塾里念过书,裴铭是榆木疙瘩做成的脑袋,诗词歌赋什么的却永远记不住,唯有一身蛮力。许由是却是与他相反,念书极好,可皮得跟只猴儿一样。这两人不管哪方面看都是天差地别的,只是因为一个背不出书,一个太调皮,所以常常在一起挨手板子,故因此熟络了起来。后来他们俩挨手板子,也多出了一个新的缘由,就是许由是总帮着裴铭作弊,于是私塾老师对这俩人,真可算是又爱又恨。
因为许由是脑袋好,小时候的裴铭看他出口成章,佩服得五体投地,加之他又老实,这样的崇拜便渐渐演变为了一种无条件的顺从。以前两个人下了私塾常常一起去河边玩,那儿有棵大桑树,每到春天便截了许多桑葚。许由是坐在树下的石头上,二郎腿一翘,对裴铭颐指气使,裴铭老老实实地摘了桑葚去河里淘。等到洗完了,回来的时候,看见许由是在地上写下一句诗来。
“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裴铭跟着念出来。
许由是从石头上蹦下来,拿过裴铭手上捧的桑葚就往嘴里塞,顺手还往他嘴里塞了一个。
“嗯,真甜。”许由是缩了缩脖子,说。
裴铭笑意盎然地看着许由是吃着桑葚,说:“我喜欢去年师傅教的那首,我这脑袋瓜子,竟看一遍就记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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