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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晚上下班的时间，站在秋风肆虐的路口，看着流动的人潮，犹豫着，不想回家。不想被三姨和妈轮番的骂。索性往回走，到兴源路的小吃街吃面，

那家牛肉面是我常去的。寒暑假时小薇来找我，我也常带她来吃，她很喜欢，说汤里的牛肉有一种特别的香味。一个人抱着一大碗热气腾腾的面，看着里的大块牛肉，一点儿食欲都没有。蛋糕吃的太多了，胃里没有多余的空间来装它们。挑些青菜来吃却被烫了舌头。把筷子丢到桌上，叫了服务员打包。我决定回家，福和祸既然都是躲不过的，那就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吧。

到家的时候三姨已经走了。老妈坐在沙发上等我。看到我手里的面，说，还算长了点良心，知道给我带饭回来。我说那当然，忘了谁也不能忘了生我养我的老妈。老妈吃着面，边用眼睛盯着我看。我靠坐在沙发上，开了电视，不去看她。

看我已拉起架子准备好，老妈开始过堂。

“怎么样？”妈问。

“不行。”我说。

“怎么不行？”妈的声音有些僵硬。

“挑我就像挑母猪。”我一脸的厌烦：“身高啊，体重啊，言谈举止啊，还要化妆啊.......”

“没什么不对啊。”老妈打断我：“有钱人挑剔一点是有的，你耍什么大小姐脾气？”

我说：“妈，我都沦落成被人家当猪来选种了，早就没什么脾气了。不是我不愿意，是人家嫌弃我不够标准，不够美。”

老妈把筷子往茶几上一拍。说：“我早晚得被你气死，明天就给我烫头发去，烫成卷的，像点女孩子的样子。”

我吓了一跳，我说你别折磨我了不行吗？你看着我折腾你好受是不是？我就是这个样子，谁看上就拉走，看不上就算了。有什么了不起的，真在乎我的人，不会在意我的外表。

老妈不留余地的打击我，这世上除了你爸，没有男人会不在意你的外表，可怜连你爸都不想来看你了，你说你还有什么脸在这儿狂？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我气得想拍桌子。又不想跟她吵，索性站起身回自己房间，钻我的被窝去。妈却追过来，没完没了的骂，你看左邻右舍的哪家姑娘没谈对象？就剩你了，你也不着个急，我天天嘴上长着水泡，你也不往心里去。

我换着睡衣睡裤，反抗说，你那水泡是天天吃鸡炖西洋参补大了。别什么坏事都往我身上套。我不就单身吗？我单身我碍着谁了？难道物价飞涨，通货膨胀都我单身造成的？

“你碍着我了！”妈扯着脖子喊：“当初我生你干嘛？碰到一个良心被狗吃了的男人就算了，还生了你这么个不孝的讨债鬼，该回家的不回家，该出嫁的不出嫁，三十岁的人了，还天天在家里晃，一点儿都不思进取。我上辈子也不知造的什么孽，命怎么就苦成这样。”说着哭了起来，用白白胖胖的手背抹着脸上的泪水，一屁股坐在我床上，专心致志的哭。

我看着她觉的人老了真是一点用处都没有，就知道给别人找麻烦，她这样无非是想我哄她。每次老妈哭，我都会哄她，会先低头。我也知道她不容易，碰到老爸那样的男人，又碰到我这样的女儿。可这次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她是想尽快摆脱我，我是个累赘，是个沉重的，给她带来耻辱的包袱，她想扔了我，不管接手的是什么样的人。就像她说的，瞎子聋子，瘸子拐子，只要愿意，随便拿去。

我生气的吼：“妈，你当我是什么？就这么不管不顾的往外赶我？我比窑子里的烧火丫头还不如。”

妈哭着说：“烧火丫头还会烧火呢，你会什么？你就会气人。”

“反正我是你生的。”我说。

妈瞪着我说：“那我就生了一个连烧火丫头还不如的东西。”说完气乎乎的走了。她不哭了，这眼泪来的快去的也快，我怀疑她是不是到了更年期。一时又有些后悔，如果真把她气病了，倒霉的还不是我自己。早晚我们俩个得有一个被另一个折腾死。我有气无力的倒在床上，我的床张开怀抱迎接我，它就像我的坟墓。把我给埋了，封闭我不想存在的现实世界。

我以前常常想，人到底为什么活着，生命的意义在哪里，想来想去就明白了，其实这就是被喂饱了，又睡不着，无聊到要发毛的人才会去想的问题。所以正如老妈说的，我除了吃，睡，惹她生气之外，一无所用。我伸手从床头柜上拿起那本不算厚的书。突然就开了窍，该为自己找个出路了，总不能为了过去的无法改变的事情，把自己给逼死了，那样太亏了，风华正茂的我，还有好日子可以过。才不要抱着三尺白绫，唱着长恨歌，像个怨妇一样，吊死在那棵曾经以为会繁花似锦的歪脖树上。也不要在老妈的摧残下，生不如死的挣扎，我要证明自己，我不是一无是处的。

书看着看着就睡着了，梦里小薇笑的像花儿一样，紧紧缠着我的胳膊。我们在学校的彩砖路上走啊，走啊，似乎永远也走不到尽头

清秋

宅着看了两个月的书，边看边玩儿，我想摆脱小薇的阴影，就要尽快找到下一个目标来取代她，于是又加了群。看书看困的时候，就上网在群里调戏一下那些小P，天天赖在床上，被老妈的美食喂着，人都胖了一圈。三姨偶尔会来，让老妈炖些鱼带回去。老妈炖鱼的手艺堪称一绝，比饭店里的都好吃。我也曾学着做，同样的材料，同样的做法，出来的味道却差了十万八千里。也许是我这个人天生就不是做饭的材料。索性就丢开手，等老妈去喂。这时候就会想，要真的把老妈气死了，谁给我做好吃的？鱼与自由不能兼得。

考试在12月初的一个周末，要去天津。老妈把我的包塞的满满的。以至于我的两本可怜的正经书都装不进去。我烦燥的把包里的东西一样样摔出来。水，酸奶，面包，牛肉干，居然还有块猪肝。我看着手里的猪肝哭笑不得，它被薄薄的保鲜膜封印了，我仍被它诱惑，拆开来，狠狠的咬一口，香味挑逗着味蕾，充满整个口腔，太香了，我闭上眼睛享受，表情堪比德芙广告。老妈这个时候出现在我房间，一把抢走我手里的半块猪肝：“就知道吃，干嘛把东西都拿出来？”

我说妈这些我都用不上，占着地方，还那么重。老妈说你把它们都吃了就不重了。我说我这是去考试还是去会餐？老妈说半路上饿了怎么办？我翻着白眼，我又不是秀才去赶考，一天就回来了。老妈生气了，她骂着我，随你的便吧，懒的管你了，不知好歹的白眼狼。我看着她转身出去，重重的摔我房间的门。真想什么时候就来个离家出走，证明给她看，我是个成年人，不是吃饭都要她喂的小屁孩儿了。

背负着对自己幸福未来的希望，我踏上了赶考的征程。此去天津，不但要在考场上打个漂亮仗，还有另一件需要去完成的事情，见那个叫清秋的女人。在群里聊了一个星期，加了好友。一个爱写诗的女人。我不懂诗，那玩意儿与我的脑细胞不来电。却很喜欢这个人在网络中表现出的淡然。总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波澜不惊。我总在想如果这样冷漠的一个人，看惊悚片是个什么状态，也能从容不迫么？还是面无表情的，毫无前兆的直接昏死。

因为车程很短，就买了站票，年底的车厢里乱哄哄的，味道让人难以忍受。我戴了口罩，还是不能完全抵挡那种臭脚丫子，咸带鱼的味道。想起老妈还想让我在车上吃那一包子的美食，胃马上反射性的痉挛。

一群民工浩浩荡荡的跟在后面上了车。眼看着朝我这个方向来，我忙退到车厢里，倚靠着一个坐位的靠背，看着那群民工笑着吵着，为了避开春运，他们要提前回家过年。

我倚靠的那个位子上也坐着两对返乡的民工，其中一对四十多岁的年纪，另一对看样子也就刚成年。那个小媳妇撩起衣服，喂她的娃。稚气的脸木然，懵懂的盯着前方。小娃娃边吃奶边蹬腿，蹬在我的腿上，很有力道。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个还是个孩子的小母亲，突然想起老妈不分货色的要把我强嫁出去，就觉得毛骨悚然。那时候的我会不会也这样表情麻木的奶孩子。当然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却也是想想就让人不寒而栗。

我一直坚信我不会去给某个男人生孩子，以前也曾跟老妈表明这个决定。我要丁客！我斗志昂扬的说。老妈说,女人都要生孩子的，你也要生。过日子过的就是人。我当时存心跟她咬文嚼字，为什么要让日子过人？人是做为主观存在的，要说人过日子才对。老妈的智慧远在我不可企及的高度，她反问我。不生孩子哪儿来的人？没了人还过什么日子？我无语。我只能说，妈，你被生活喂了蒙汗药了。妈说，我看发懵的人是你，一天到晚神精叨叨的，想起一出是一出，没个正经事做，回屋看书去。

车快进站的时候，清秋打来电话，居然来接我的站。我有些紧张，现在的样子有点狼狈。因为老妈要我养长头发，所以额头上的刘海已经长到眼睛，我把头发撩到一边，对着电话里的冷秋说：“我还有5分钟左右。你在候车厅大门里等我，你穿什么颜色的衣服？”

她说，白色的短款棉衣，下边是牛仔裤。我问，长发还是短发？她说，长的，直发，用不用我再买一本读者文摘？我笑说现在都看特别关注了。其实我不是很在意，因为听群里的人说，她长的并不好看。我承认我是外貌协会的，女人嘛，首先要看着顺眼啊，如果看着都别扭，怎么能产生好感而继续交往下去。

闲晃着下车出站，朝候车大厅门口的方向走，人流中看到一个白色的身影，很苗条，长长的头发在风中飘散，很有洗发水广告的意境。由心底攀升出一些小期待，也许是个美女呢，又瞬间被理智打压，这年头，后面看着想犯罪，前面看着想倒退的还少吗？还是不要抱太大希望的好，希望有多大失望就会以倍数增加。因为这个使自己的小心灵受创太不值了。我摸了摸自己偏到一边的流海，走到她身后，很有礼貌的打了招呼：“你好。”

她转回身，很一般的女孩。五官并不精致，皮肤却很好。眼睛弯弯的，好像总是在笑。三月吗？她问。我点点头，她说：“你好。”声音很柔软，取悦着耳朵。真的笑起来的时候让人感觉挺舒服的，我心里对自己说，还算不错。

她开了车来，一辆白色的飞度，车厢被整理的干净整洁，有一股淡淡的熏衣草的香味。我坐在副驾驶，看着她方向盘上的手，很小，用句很老套的话，白如凝脂，软若柔荑。我艳羡着，同样做为女人，我的手就相形见绌。虽然老妈对我也是娇生惯养着，可大一的时候留下的那道疤，却永恒的霸占着我的右手背，从虎口的地方贯穿到手腕，那是为小薇。不过还好，我的手够大，也还算纤长。而且伤疤会给我平添些许沧桑和霸气也说不定。我这么想着，就信心满满的。

她问我考点在哪里，我说天津财经。她说那里没有快捷酒店的，住宿不太方便。就带我去离考点最近的一家如家，周六早上她会开车来接我去考试。我很意外，连说不用，不麻烦了。我这个人只要吃的好一点，睡啊什么的都不在意的。

她笑着看前边的路况，说：“真邋遢。”一句像是小小的抱怨，使两个人都放松了不少，缓解了初识的尴尬和陌生感。问她周末有没有别的活动。她说，只在家里宅着，没什么事做。我说那就做我的御用司机吧。她说好啊，乐意效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