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玦深吸一口气,顺手把那素笺塞进袖里。
“不出十日,咱们就可以到幽州城外了吧?”
“过了檀州便是。”周玦挑开车帘,骄阳刺眼,连前方官道都看不分明。
轩辕叹口气:“此番御驾亲征,朕才真正明白那些主和派的顾虑也不是全然荒谬。”
周玦微笑道:“这世上本就没有什么全然之事。”
轩辕点头,不再多话。
主公既已闭目养神,周玦便认命地拾起邸报,一份份批阅起来。
马车颠簸,纱帘漫卷,光影叠错,并不适宜运笔,周玦自幼习章草,字迹本就缭乱,如今更是极难辨认。想起洛京的顾秉等人看到邸报的神情,周玦苦中作乐地奸笑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当他双眼都已酸涩之时,轩辕突然低声道:“有件事朕想了想,恐怕还是要告诉你。”
周玦顿笔,抬眼看他:“若还是臣的私事,那就免了。”
轩辕坐直身子:“好心当作驴肝肺……你当朕真是那种喋喋不休的三姑六婆么?”
“哦?”周玦挑眉,“难道陛下不是?”
轩辕冷笑:“既然周伯鸣你不知好歹,朕便也不多事了。不过朕还是奉劝你一句,劝君惜取眼前人,莫待他朝空余恨。”
周玦淡淡看他一眼,便继续埋首案牍之中。
六月末,军师中郎将周玦受命率兵围困幽州城,而亲征的天子则亲率数百骑乘夜离开大营,不知去向。
“胡闹!简直是胡闹!”周玦站在辕门口,气得浑身直打哆嗦。
安义低眉顺眼道:“陛下说了,他就出去巡视一圈,不出五日,必然回军。”
“封我个军师中郎将,他就真以为我是诸葛武侯在世了?”周玦咬牙切齿道,“我是文臣,不通兵法,若是此时敌军突然发难,那就是全军覆没大溃而归,扪心自问,我可没这个胆子当这个千古罪人!”
安义噤不作声,周玦也不便迁怒于他,只好摆了摆手:“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无济于事。”他走了几步,又回头嘱咐道,“大纛不能收起来,依例竖着。还有,让卫戍士卒尽数换上鹰扬卫的甲胄。”
周玦独自回到营帐,只觉气短胸闷,恨不得立时插翅飞回洛京方好。想起先前轩辕种种试探,又是一阵猜疑忐忑。
按轩辕的口气,此事必然与忘尘叟有关,而周玦也有九成把握,忘尘叟此番远行并不是打探秦泱身份那般简单。
“莫待他朝空余恨……”周玦喃喃自语,一眼瞥见那只鹞子正悠然立于帐中一角拨弄羽毛。
“和你主子倒挺像的,”周玦吹了个响哨,那鹞子便扑腾着翅膀飞上肩头。
“不如我给你起个诨名吧,物随主人形,看来这名字不仅得风雅,还得香艳,”周玦坏笑道,“你觉得罗衣如何?”
鹞子哪里听得懂人话,只傻愣愣地站着。
“那就算你默认了。”周玦顺了顺它的毛,跽坐在案前踌躇了一会,终究还是凝神运笔。
满室寂静,唯有狼毫笔尖在素笺上划过,发出沙沙之声。
心知忘尘叟此行凶险,周玦遣词造句比起以往显是客气许多,甚至都算得上有几分温存,说是嘘寒问暖、殷殷切切都不为过。
罗衣振翅高飞,慢慢化作一个黑点。周玦默然远眺半晌,自嘲般地笑了笑。
接下来的日子,周玦过的胆战心惊,一边要代轩辕批阅京中传来的邸报,一边又要留意前线动向,白发都愁出来好几根。
在这段焦心劳碌的苦旅中,与忘尘叟偶尔的一两封书信可算作唯一的消闲。除了只言片语,罗衣多半还会捎来各种稀奇古怪的事物。
枯藤,两片落叶,三块老玉,四根头发……
周玦颇有些嫌弃地抖开那块罗帕,审视地看着那几根白发。
素色罗帕上歪歪扭扭地用朱砂题了四个字:“白首同归。”
周玦迟疑了下,将缠绕在手指上,捻起罗帕嗅了嗅,虽然早已干涸,但依然能闻到淡淡的铁锈味,他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这个混帐,没事写什么血书?”
可刚骂完,又有浓烈的忧虑不安席卷而来,心乱如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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