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与李秀宁成亲七年,一起生活了三年,再一起的这三年,他自问做的很好,体贴,细心,倒是李秀宁对他似乎并不是很在意,从来不过问他的生活起居,反正这些都有下人打理,所以他也并不在意,那时侯他觉得既然娶了个不一般的老婆,何必要求那么多呢?也许她懂得如何带兵打仗,却不懂得如何关心,体贴别人.
但是这次见面他看到李秀宁对陈默的态度时,他发现,以前根本是想错了,李秀宁不是不懂得体贴,只是不会对他体贴!对陈默就不一样了,变天了,她会记得叫陈默多穿件衣服,有什么不长吃倒的东西,她看到了会记得给陈默送去些,就连陈默去武功时,她还记得给陈默塞一个暖手的手炉.自己作为她的丈夫,何曾享受过这样的待遇?尤其他在李秀宁的手腕上发现一圈咬痕后,看着李秀宁遮遮掩掩的神情,他真的没有办法压制自己的嫉妒了.
分别四年,他无时无刻不在想念李秀宁,然而李秀宁回报给他的却是用剑对着他,他没有办法不伤心,不愤怒!七年的夫妻之情竟然抵不过一个女人对她的诱惑吗?
李秀宁抱了陈默,回到帅府陈默的房间里,迅速叫人传来军医,她试图将陈默放到床上,但是陈默一只手紧紧抓着她的衣襟不松开,她只好抱着陈默靠坐在床边上,军医来了,给陈默号了脉,检查了身体说道:’看着没有什么外伤,但是她的内伤又严重了,人很虚弱”,又转头对跟来裳儿说道:”她现在需要喝水”,裳儿赶忙应声去取水了.
军医打开药箱,拿出一只银针,握着陈默的另一只手,对准虎口扎了下去,陈默身子一震,慢慢醒了过来,看着抱着自己的李秀宁,握着衣襟的手更加用力,颤抖的嘴唇张合着发出微弱的声音说道:’不要去……”,李秀宁赶忙问道:”不要去那里?”
陈默喘了口气说道:”不要去找他,冷静下来再说,这事不能全怪他”,短短一句话似乎消耗光了陈默的体力,说完这些,她又昏了过去.听着她的话,从来不会哭的李秀宁几乎流下泪来,紧张的抱紧了她,叫道:”小默,小默……”,女军医看着陈默摇了摇头,伏在案上写好药方,说道:”主帅,我这就去把药看着熬上”.看着李秀宁点头,她转身出去了.李秀宁低了头用额头头抵着陈默的额头轻轻摩擦.
很快裳儿送来了开水,李秀宁接了过来,自己慢慢吹凉了一点点的喂给陈默,看着陈默虚弱的样子,李秀宁不禁开始懊悔,懊悔自己为什么要让她去武功,以至于受了内伤.懊悔自己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去见屈突通,撇下受伤的陈默.更懊悔再这之前明知道陈默心里难受,自己居然没有去好生安慰她.李秀宁想到这两天陈默必定心里也受了不少煎熬,她就懊悔的恨不得打自己两个耳光.
终于药也熬好送来了,李秀宁给陈默喂了药,将她放在床上,细心的给她脱了身上的衣服,换上干净的缛衣.做完这些,自己依旧不放心,搬了椅子在旁边守着,而自己也慢慢冷静了下来.细想这前因后果,柴邵真的错了吗?如陈默所说,不能全怪他,如果非要说他错了,那也是错在用错了手段.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李秀宁与柴邵夫妻七年,没有爱情也有了些亲情,何况柴邵作为丈夫来说,算得上是个好丈夫,体贴,细心,难能可贵的是他还能伏低做小,十分敬重自己.虽然自己对他并没有什么情愫,但既然嫁了,这样一个丈夫,她还是满意的,如果没有陈默也许这辈子就和柴邵这么下去了.
但是陈默出现了,这个突如其来出现在自己身边的女孩子,引发了自己内心潜在的欲望,让自己体会到了从未体会过的快乐,她终于真正明白自己要的是什么了.虽然这份感情曾经让她恐慌,让她不安!
如果说在这之前以前她还顾虑着夫妻之情,还在替柴邵着相.可是现在面对着昏迷中的陈默,她害怕了,她生怕自己一个疏忽就会失去陈默,这种强烈的恐惧促使她开始认真考虑眼前一个迫在眉睫的问题,她必须得做出选择!
李秀宁起身来到门吩咐人叫来了赵亮,赵亮进门行了礼,李秀宁问道:”你们当时看到什么情况?”,赵亮摇头说道:”我们当时都在院子里,陈副将被绑在屋子里”.李秀宁略一思忖说道:”把他身边的人弄一个来”,”是”,赵亮应声欲走,李秀宁又吩咐道:”把金校尉也给我找来”.
不多时赵亮与苏六两人押了两个人回来,一个是柴邵身边的侍从,一个自然是金校尉,赵亮与苏六推着两人跪在李秀宁脚下,李秀宁阴沉着脸对柴邵的侍从问道:”你们将军对陈默都用了些什么手段,跟我细细说说”.
那人还支吾着,不知道该怎么说,被李秀宁一脚踩在胸上,踏倒在地,一发力,那人立时脸红脖子粗的喘不过气来,从嘴里艰难的憋出几个字来:”我说……我说……”,李秀宁松开脚,那人跪起来一五一十的说了起来,李秀宁听着不断追问一些细节.听着那人的诉说,李秀宁心惊肉跳,失去陈默的恐惧越发强烈. 她没有想到自己才离开一晚上,陈默就遭受到如此折磨,她心疼,犹如碎裂了一般疼.而想起陈默前面的话又让她感动,这种时候,陈默都还没有恨,有的只是对自己的担心,怕自己冲动之下做出不理智的事来,怕柴邵狗急跳墙,对自己不利!
可是陈默遭受如此深重痛苦,她自己不计较,李秀宁却没有办法当作没发生过,那种深入心房的,刺骨的心痛李秀宁这辈子都不可能忘却了!
”柴邵!”李秀宁一只手握紧了椅子扶手,那扶手在她的手中开始破碎:”是你自己做的太绝,不要怪我!”
李秀宁转头又对着金校尉说道:”我知道你因为先锋营失利的事记恨陈默,可是战场之上,生杀都不由人,不能以常理论之,何况陈默从效力我军之后,立下很多战功,周至一战因她少死了数倍于一千人的弟兄,你怎么还是不能放过?要知道战友因陈默而死的兄弟不是你一个”.
金校尉跪在那里眼望着一侧,一声不吭.李秀宁又问道:”为什么要这样做?”金校尉拧着脖子说道:”我没什么可说的,单凭处置!”李秀宁狐疑的望了他一阵对赵亮说道:”先把他押起来,等陈默醒了再说”.
裳儿看着阴着脸坐在大厅里的李秀宁,知趣的吩咐下人关上了帅府大门,并吩咐看门的人,不管谁来都不要让进来.随后又吩咐院子里的下人各回各屋,不要出来乱晃,然后自己也回了屋,院子里一片寂静----暴风雨来临前的征兆!
柴邵也坐在旁边,一样阴着脸.李秀宁将柴邵作为证据的信拍在桌子上说道:”这样的手段太卑鄙了吧”.柴邵说道:’我不明白”.李秀宁冷笑道:”不明白我怎么一眼就看出来破绽了?”柴邵咬着牙点头,李秀宁冷然道:”这信是毛笔写的罢?”柴邵道:”那是自然”.李秀宁说道:”陈默根本不会用毛笔写字”.
柴邵愣住了,这一点他怎么能想得到?陈默看着满腹韬略,竟然不会用毛笔写字?他不由的问道:”难道她不识字?”李秀宁冷笑一声,说道:”没有想到是吧,她不是不识字,她只是不会用毛笔写字罢了,一直以来她用的都是削尖了的木棍”.
“这一点凡是跟她熟的人都知道”,听着李秀宁的的话柴邵才明白陈默说的:” 知自知彼,才能百战百胜,可是你对我知道多少?你弄的那封东西就算我认了,别人也不会信的”这句话的意思,毛笔字和硬笔字有着本质上的区别,柴邵不苯,可他不知道知道陈默的来历,他自然想不到陈默居然不会用毛笔写字,信上细碎的毛笔字是他从李秀宁的公文里找到的陈默抄写的文案,然后找人仿的,他自己虽然也觉得有点不一样,又说不出那里不一样,觉得别人乍看之下也看不出来.
可没有想到见惯陈默写的硬笔字的马三宝和李秀宁,一眼就能看出来不同.”你不该伤她!”李秀宁说的很认真:”你这么费尽心机的害她,必定是知道我和她的关系,这是我对不住你,你要不痛快冲我来,不该伤她”.
柴邵抬眼望着她说道:”那个妖女究竟用了什么手段把你迷惑成这样?”李秀宁冷笑,柴邵这样说她并不意外.柴邵强压着怒火说道:”秀宁,既然你觉得对不住我,那就回头,让那个陈默离开,我不会计较这些,我们还和以前一样好吗?”
终究他还是想要挽回李秀宁的感情,要说李秀宁没有动摇是假的,成亲七年,回忆里也有很多快乐,但是想到还昏迷着的陈默,想到柴邵对陈默的残忍手段,她最终还是缓缓的但是坚定的摇头,柴邵终于按耐不住了,他跳起身来说道叫:’你这是不守妇道,有韦伦理你知不知道”,李秀宁却笑了起来,笑的还很大声,柴邵愤怒而不解的问道:”你笑什么?”
李秀宁面上带着嘲讽的微笑说道:”我一个女人抛头露面,四处征战,整日与一群男人混在一起,本来就不是一个守妇道的女子做的事情.既然早已不守这妇道了,何妨做的彻底些”.柴邵没有想到李秀宁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他一下委顿下来,望着李秀宁说道:”你不能这样做,你和陈默这样算什么?你就不怕传出去成为别人口中的笑柄吗?你就不怕威严扫地,不能压服众人吗?你就不怕你的家人伤心吗?”
柴邵一连几个为什么句句问到了李秀宁的心里,李秀宁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柴邵以为她动摇了,进一步说道:”只要你让陈默离开,我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体贴照顾你!”李秀宁问道:”我若是不回心转意,你是不是就要把这件事搞的天下皆知?”
柴邵楞了楞,没有回答,李秀宁又笑了起来,说道:’那时我固然会成为笑柄,威严扫地,让家人伤心难过,你也会颜面尽失,天下人都知道你被一个女人抢走了老婆,毁掉的不会是我一个人!”柴邵听着这番话,竟不能反驳,李秀宁是实话实说,句句见血,这件事若是传出去,李秀宁因此身败名裂,他也必将成为陪葬品.
他冷哼数声,却不知道说什么.李秀宁破釜沉舟的威胁之意显而易见,这使的他内心的痛苦越发深刻,七年的感情,说碎就碎,没谁能接受得了.良久,他怒极反笑,几乎是歇斯底里的说道:”李秀宁,你怎么可以这么无情!为了那个婊子你连夫妻之情都不念了吗”.
呛啷一声,李秀宁长剑出鞘,指着柴邵说道:”你再敢侮辱她,别怪我手下无情”,柴邵望着李秀宁手中的长剑冷笑不已,说道:”李秀宁!长安三年我对你怎么样,我对你体贴爱护,百依百顺,那时连朋友都嘲笑我惧内,你对我呢?一向漠然,我何曾有过一句怨言?在外四年,我时时挂念你,这次更是为了见你,穿过层层关卡,冒着杀头的危险而来,这就是你给我的回报吗?”
李秀宁长叹一声,收回了剑说道:”我知道是我对不住你,你若是不对陈默下如此狠手,我还对你存着许多内疚,可是现在陈默还昏迷不醒,我若是回头,连我自己都交代不过去”.柴邵咬牙恨声道:”你不回头又能怎样?只要我一天不休你,你便是我的妻子,你不可能离开我!”,古代的女人就这么悲哀,只有男人休妻,女人却不能休夫,似乎也有相关的法律可以由女人提出休夫,但也要丈夫是大奸大恶,十恶不赦之徒,才能有官府做主给断离,称之为夺休.但是不说柴邵不在所说之列,就算是,这乱世之中那里的官府能给李秀宁做主?
李秀宁却冷笑道:”我与你不过是一纸婚书,你当那张纸能约束我吗?我自己的主我自己当得,你便是挂着丈夫这个名头又能耐我何?”说着她抬眼看着柴邵,柴邵此时眼中满是痛苦,她终究还是伤感,嘘了一口气说道:”你明天就走,我二哥世民既然要来,你去迎他,从此之后你我见面只有公务,在无私情可言”.
李秀宁说完转身便要离开,柴邵看着李秀宁坚决而凛然的背影,浑身突然被一种将要失去所爱恐惧感所包裹,强烈的不舍促使他撵了上去,将李秀宁紧紧拥在怀里说道:”秀宁,我不跟你计较了,只要你能安心做我的妻子,我不在计较你和陈默的事情了,不就是个女人吗?我能忍,真的,我保证能做到!”
李秀宁没有回头,她不敢在看柴邵,更不愿意让柴邵看到她眼中几乎夺眶而出的眼泪,七年啊!她嘴上说放就放,可是心里终究难过!她用力的掰开柴邵的手臂,柴邵又抓住了她的胳膊,面对变心的爱人,一切举措都苍白无力,可他又不甘心就这么放手!
李秀宁低了头,一根一根掰开柴邵的手指,他握的非常用力,手指都陷入肌肉中,但最终还是被李秀宁挣脱了,看着李秀宁一点点走远,进了侧院的圆门,他知道李秀宁是去了陈默那里,他的双拳再一次握紧,陈默,现在让他更加的恨之入骨了!
风雨之后
陈默在昏迷了四天三夜后,终于在一个傍晚醒了过来,醒来一眼看到床边守着的李秀宁,心中的温暖感油然而生,李秀宁此时一只手杵在颌下靠在床边打盹,陈默企图抬起手来摸摸她的脸颊,可才抬到一半就没有了力气,重又掉落在床上,但这个轻微的动作已经惊醒了李秀宁,她抬眼看到睁看眼睛的陈默欣喜不已,握住了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激动的说道:”你总算醒了”.
陈默看着李秀宁,见她脸明显瘦了一圈,眼窝塌陷,显见的是这几天太辛苦了,她心疼的摩挲着李秀宁的脸颊说道:”这几天让你担心坏了罢?”李秀宁说道:’你醒了就好,你可吓坏我了你知道吗?我都以为……”说到这里她声音哽咽了一下,没有继续下去.顿了一顿,她起身到外面大厅叫道:”裳儿,快把军医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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