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拆去了纱布,戚飞还是无法进食,顶多是喝些牛奶一类的流食补充能量。喝的时候还要把长长的吸管吞进去一大截慢慢吮吸,防止食物在口腔中感染伤口。戚飞喝完后,一副释然的样子对我说:“还好当年练过深喉,没想到在这个时候用上了。”
“你呀,都这个时候了还自己打趣。”
“这几天不让我说话,我都快憋死了。水水这个死贱人,就趁我不法开口一个劲的挤兑我,看我过两天好了不好好收拾他才怪呢。”戚飞的话音刚落,就听到病房门口传来一声尖叫:“我贼,你那包皮拆了啊,终于露出头来了。哼,我不在这,你就说我。”水水一路风尘的边说带叫的奔到了戚飞的床边,左看右看,说:“敢情你还能说话啊,我还以为你毁容了呢,要是你聋了,那就再也看不见我们几个了,能不能走路啊?”
戚飞和我听了水水说的话都觉得莫明其妙,前后哪都不挨哪。戚飞伸手摸了摸水水的脑袋说:“你脑子不会是让捅成蜂窝煤了吧?什么乱七八糟的。”
“逗你呢。我就是想看看你是不是还精神着呢。”水水笑了一下说:“你猜我今天看见谁了?”
“谁啊?”戚飞问。
“豆浆啊。我在来的车上看见他了,他最近勾引了一个男人,好像快四十了。上次还带去酒巴了呢。你都不知道他长什么样,肥头大耳的,好像也就一米六多点,绝不低于一百六十斤,腰上系着驴牌腰带,拎了个爱马屎的包,手腕上戴着一个金晃晃的大镯子说是踢翻泥的。还秃顶。他不是顶上没有头发了嘛,就把边上留的长长,然后把头发像屎一样盘在头顶。那天跳舞跳得太嗨了,他头顶上那坨头发就凌乱了,在那飞舞啊,差点没把老娘我笑喷过去。走的时候还说下次再来的时候给我们带陕北土特产呢,就他那一口陕北腔就够土特产的了。就那样,豆浆还爱得死去活来的呢。”戚飞一边说一边在耳边比划着那个人留在一侧的头发有多长。他先是比量着到锁骨,然后在头顶学着样子画圈圈,觉得不太够又把长度比量到胸口,重新在头顶一圈圈的盘起来。
戚飞忍住笑说:“豆浆不是喜欢熊嘛,咋喜欢上那样的了?”
“我也奇怪啊。我就问他,结果人家说那就是熊,那就是他眼里最拉风的熊。”
“那货绝对不是熊,那货是货真价实的猪。”戚飞说。
“我也是这么跟他说的,可人家就是认定了那就是熊。唉,他说是就是呗,谁让人家是回回呢,说不得猪,更不能吃猪肉,把猪说成是熊,寻个心理安慰呗。”
“他不是去年就说退出圈子了嘛,咋又出来混了?”戚飞问。
“谁说不是呢。说是好么说,圈子里的事哪件他不知道啊,咱们不知道的事情他都一清二楚的。现在那货宣布要重出江湖,正式回归,还说晚上要搞个什么家宴。我看他是耐不住寂寞了。”
“暗娼、野鸡总没有名媛好听。”戚飞说。
“他哪算得上名媛啊,顶多就一失足妇女,还得说是自愿落水的那种。”水水站起身,说:“行啦,我得走了,看你今天气色不错,我就放心了。我得去买身衣服,今天晚上去吃饭的时候要刺瞎那群小妖精们的狗眼。抽空我再来看你。”水水蹦蹦颠颠的出了病房。
戚飞沉寞了片刻,问我:“胖子,你说我会不会将来也走豆浆那条路,说是退出了,最后耐不住寂寞又继续回去作妖。”我摇摇头说:“你跟他们不一样,你不是那种非声色犬马不能活的人。你比他们有思想,你知道自己想要过什么样的生活。别人怎么想的我不清楚,但是我始终相信,你可以活得很精彩,无论你在不在这个圈子里,都会出类拔萃。”
“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我也觉得我自己挺棒的,只要我愿意肯定能办成大事。”戚飞露出了难得一见的高兴表情。戚飞和我在一起聊得最多的一个人就是秦箫,他说秦箫在他晚上睡不着的时候会讲好多好多关于我的事情。很多细微的事情我都记不得了,秦箫却如数家珍。戚飞说秦箫每次在讲到我的时候,眼睛里总会闪光,秦箫自己也像个孩子一样说着说着会变得很兴奋。戚飞竟在秦箫的神情里看到了我的影子。他说看来两个人相处久了,真的会越来越像对方,有时候就连说话的措辞、语气都像得那么精准。
我一直都还在瞒着秦箫我辞职的事情,戚飞却告诉我秦箫已经知道了。我很奇怪秦箫是如何知道的,问戚飞是不是他说的或者是水水说漏了嘴?戚飞摇头,他当时也像我想的那样,可秦箫告诉他的是他从我的表情里读到的。我只有在不上班的时候才会跟他聊天说与工作无关的话题,表情才会非常放松,才会可以开心的笑,可以在夜里睡的很安然,才会在他抚摸我的时候不以还要上班呢来拒绝他,才会早早的回到家做饭给他吃,才会觉得自己有点孤单,才会突然想要他陪着。
我自己都不知道我上班和不上班有这么大的区别。秦箫既使知道我辞职了也没有开口向我求证过这件事情,他是不想打破我的生活安排,更不想听到我对他说谎。即使没有说辞职这件事情本身就已经是在说谎,但他更希望我能够在这个编给他听的谎言里能有更多一点的时间留给他,更多一点的文字写给他。
下午我和秦箫交班的时候,发现他几夜没有睡好有些憔悴,即便白天睡了一整天,眼睛里看到的也是疲倦,少了许多平时的精神。我走之前,秦箫当着戚飞的面深深的拥抱了我好一会儿,他的鼻子贴在我的肩膀好使劲的吸了一下,手在后背上抚摸着,似有很多话要说又无从说起,最后只凝成了一弯笑容和平淡的几个字:“去休息吧,这有我呢。”
出了医院,我并没有马上回酒店休息,而是站在路边上凝望了很久,回想戚飞跟我说过的那些话。我从来没有发觉秦箫是如此细腻的一个人,原来只觉得他有点玩世不恭、吊儿郎当甚至有些痞气霸道。相比之下,如果秦箫有任何变化我是不会轻易察觉,因为在我眼里他几乎就是那个样子,没什么异常。
我想着我们已经在一起生活了这么久了,竟然没有送给他任何一件礼物,多少有些歉意。其实我只是不太喜欢去互赠礼物或是合影留念的人,一切只因为我太悲观。我总觉得两个人如果在一起了,势必有一天会分开。到那时,曾经在一起的时候送过的礼物、一起拍过的照片都会把思绪拉回到那个美好的瞬间。那么美的时刻与惨烈的分别多么鲜明的对比,想想会让人心疼。与其这样心疼,倒不如连心疼的机会都不留。
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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