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听到了穆青的喊叫,居然遥遥转过头来,张了张嘴,做了推拒的手势示意穆青快回去。
穆青全然听不到他在说什么,也看不分明他的去向,却被他周身散出的黯然和阴郁定住了,再一回神看去,那身影已彻底消散在劈头盖脸横吹而过的雪幕中。
殷无寒确实奔走得极快。
顺势吹袭的朔风劲雪使他催发最大功力,才能在积雪里寻到立锥的定力,即便如此,他仍不时在雪上踉跄几步才不致被掀到,走到围着马群风势稍小的低坡边,他身上已是全是冷汗,面部麻木。
牵出一匹还算镇定的马匹,跨上马去,马背又是几个颠动,极难驾驭,好在这马值壮年,也历经过几番风雪,还是勉强踏上深雪一脚深一脚浅地朝东北方挪步了。
殷无寒从未遭遇过这样恶劣的天气,鸟兽飞绝,人踪寂灭,天地之间唯有风与雪,和举目空望不见边际的黑黢黢的深夜。
雪地映白了他的脸,他身下的马的蹄印成为白白净净的茫茫雪面上唯一的生迹,一人一骑还未走出一里地,雪便又积厚了一寸,风雪咆哮,冰肌裂骨,活生生能将人从内到外冻个通透。
他不能想。不能想雒棠在这极寒雪灾里已经杳无踪迹近一个时辰,他也不敢想那极有可能的结果,可是每当他抖着手把这种作怪的念头压制下去,不祥的预感却像挤压极小的空间里不断膨胀的气流,濒临炸裂开的疯狂。
他不断抬起冻僵的手臂一遍遍扬鞭催马,脸色凄恻,运气传声,大声唤道:
“雒棠——!”
“雒棠——雒棠——!!……”
空荡荡的雪夜,风撕扯着吞下他飘散的声音,乱向的雪使他几度失去方向,无语黑夜仿佛在嘲讽他的狂妄,区区一个凡人,岂敢试比天高,逆天而行?!
他就偏生要在渺茫的生机中寻出活路!
“——雒棠——!”每每张开口,雪砂便灌进嘴中,扼住他的呼吸,他落了雪的发贴上脸颊,发梢僵硬地吹打到他脸上。
他不知现在到底走到了哪里,却无法停歇止步。
若一个人不曾拥有,就无所谓失去的绝望。
若一个人心中还有缺憾,就算堵上最后一口气,也要填补心口作痛的漏洞。
他不能让这个空空的洞口跟随着他走到生命的终点,虽然他知道,死亡一直在离他不远的地方狰狞地等待他,屡屡接近他,也许下一回来临便是最后的终止。
但绝不是现在,绝不是此刻!绝不能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湮灭消逝,绝不能!!
殷无寒咬住了唇,意识和视线都模糊起来,他甩一甩头,凝神屏气催发功力,继续向东北前行,他不能确保那是雒棠所到之处,只能苦苦在周遭徘徊,不放过方圆每一尺地方。
马匹也终于疲惫不已,任凭殷无寒怎么抽打催促,都执拗地不肯再行,打着白腾腾的鼻息跪倒在雪地上。
他只好弃了马踽踽独行,风雪势头仿佛稍稍减小,不像适才那样具有毁尽一切的破坏力了,万里无痕的雪原,千丈深黑的夜色一片空灵,世界只剩下两种单纯的颜色。
腿灌了铅般沉重,雪不知深浅,殷无寒时而踩在雪地下的草丛上,却又有几步踏空陷入雪中,再走了不知多少路之后,他一抽气,能感觉到这次踩在脚下的,是一个硬梆梆的东西。
34、【三十四】
【三十四】
这个东西的触感、形状,让他眼前阵阵发黑,呼吸停滞,尽管他拼命让自己冷静下来,最终还是失控地扑在雪地上,开始用双手疯狂地挖掘粗糙的积雪,用割出细口的红肿的手掌摸索着雪地下未知物体的真实轮廓。
不消一刻钟,僵死冰冷人形的上半身不真切地呈现在眼前,虽面目模糊,过于宽厚的肩膀和虬髯胡茬却示出他不是雒棠,或许是阿格塔,或许是别的牧民,已不好辨清。
殷无寒无力地垂下手,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低低呜咽,他呆呆盯着僵硬尸体发青惨白无声息的脸,肩膀发颤,脑中空白。
只要他不是雒棠,一切都还有生机。他喃喃低语,一遍又一遍。
他用雪轻掩住了安息之人的躯体,抖一抖毛麾站起来,决定就在这附近逡巡一圈。
走了几步,他看到前方平整的地上鼓起一堆雪包,于是赶几步奔上去,又挖开厚厚的雪,见到雪里埋着一匹死马,马乌黑的眼睛早已失去光泽,像瞪着天空似的望向西边。
西边会有什么呢?
殷无寒想起适才那人卧倒的样子,尸体头颅的方向也正朝西边,他的心脏不由剧烈跳动,催运真气提步飞跑,就在最后的气力也快耗尽时,他黯然的目光陡然被点亮了!
极目所望,一个小小的山坳若隐若现,山坳避风处好似有马群出没的影子,为了证实这并不是幻觉中的海市蜃楼,殷无寒加快步履,能看清马匹拥挤在一起缩瑟的样子,能看到山坳下一个小小的,用石块和毛毡搭起的一间小屋,那是来往牧民走马人临时借住和堆放草料之处。
“雒棠——!”
雪地上陷下的脚印仓皇凌乱,满腔的悲凉随着高声扬出的名字喷薄而出,雪夜的宁谧被撕开,风又乱了。
雒棠猛地推开门。
第一声他的叫他的名字时,他无法相信冲入耳膜的熟悉声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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