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雅装傻充愣:“什么玉,竟会讲话?”
暗卫九一怔,解释道:“蜀王告诉属下,那块玉佩是蛊玉。养蛊和中蛊的人才用得着。”
司徒雅斟酌道:“原来如此。”他赠玉之时,有意留个谜给暗卫九猜,以便往后,万一暗卫九识破他身份,猜到蛊术这一层,或许心一软,将他所作所为归罪于蛊虫作怪,与他还有回旋余地。却没想到韩寐识得此物,这么快就告诉暗卫九。更没想到暗卫九对蛊虫嫌恶至此,竟连带对他退避三舍。
暗卫九没等到答复,不由得抬眼,与司徒雅四目交接。
司徒雅恍然大悟:“我只知此玉乃是点绛派代代相传,因它时常易色,好似在预兆吉凶,而被历代掌门视为圣物,实在没料到和蛊术有关。”
“……”暗卫九将信将疑。
“早讲不就得了,”司徒雅笑道,“早知是如此腌臢的物事,我怎会送你当信物。扔了罢。”
暗卫九稳稳盯住司徒雅,见他始终神色平静,坦坦荡荡,这才释然几分——也许小主人真的没有中蛊,身上比常人凉,是体质羸弱。“信物。”想罢,他小心翼翼请示道,“属下想留着。”
“好,等我攒齐银子,送你更好的。”司徒雅一败涂地,摸了摸暗卫九的头,暗卫九不躲不避。他又摸了摸暗卫九汗湿的胸膛,暗卫九依旧不躲不避。他适时收手,暗卫九却突然凑近,竟似要吻他。
司徒雅敛声屏息等着。暗卫九浅尝辄止,生涩地碰了碰他的嘴角:“小主人,烟视媚行,属下不会,”顿了顿,仿佛下了很大决心,挽留道,“小主人喜欢唐铁容,属下可以易容。”
司徒雅一脸惨不忍睹,浑身却似要让这朴实的体己话暖融了,索性抱住暗卫九,翻身将他压进雪里。旁立的灯笼让暗卫九猝不及防打翻,火光如水漾了一圈,在几尺开外舔纸乍燃,将两人缠拥的身影照亮。
“小主人,有心事,让属下来处理。相信属下,别骗……”暗卫九话未尽,就司徒雅吮得找不着声调。他总觉得还是不对,只能迷惘地看着司徒雅。近在咫尺,反倒看不清。
司徒雅狠咬了暗卫九的唇一记,事到如今,不是他想不骗,就能不骗。这个人,从一开始就不是他的,也无法接受他的真面目,他只能永无休止骗下去。
一吻休尽,暗卫九终于能看清司徒雅的神情,灯笼却已烧尽熄灭。
话分两头。距离两人五百里之遥,深山穷林中,司徒锋冻醒了。他肩骨受伤,让司徒雅点了玉枕穴,竟昏睡了三天三夜。这一睁眼,便觉奇饿无比,当下唤了府中小厮的名字,大声囔道:“小爷要用膳!”周遭立刻一片“小爷要用膳”的回声。
他勉强支起身翻下木舟,蹲在乱石边喝了几口凛冽的冰水,这才发觉两旁崖壁陡峭如削,天如一线夹在其中,与他脚下也如一线的溪流相映成趣。他抹抹嘴角,回身顺溪看去,这溪流笔直的好似一把长剑,直直扎入黝黑的山体中。再看让乱石抵住的木舟,这木舟竟雕着牛头,怪模怪样的,不似本朝之物。他神使鬼差想起那白龙湖的鲛人,冲着山洞大喊道:“喂,你在不在!”……又是一片回声。
司徒锋往山洞里走了数十几步。奈何洞中伸手不见五指,他身上又没带火折子,摸索出大约是个水渠,也不知有多长,便作罢。对他而言,当务之急是走出这山坳,填饱肚子。溪流的另一端堆满乱石,他施展剑门轻功踏石环视,左右两道峭壁,竟在乱石那头收合挤压呈雁形,死路一条。
想要出去,唯有攀上这万仞峭壁。司徒锋焦躁地仰头寻觅峭壁间的落脚处,试了几番,不过十余丈便已途穷技尽,愈发饥肠辘辘。他又喝了几口冰水,好容易死里逃生,难道还要在此地饿死?
从小到大,他万事称心,每有所求,府丁从不敢违拗,哪里吃过这般苦,也不知该恨谁,昏头昏脑胡乱咒骂一阵,回过神才发觉,骂得是司徒雅。转念觉果然就该骂司徒雅,明明是他的二哥,却是个虚与委蛇阳奉阴违的怂蛋,只知道讨好他大哥,没半点本事顾及他,身为兄长不过做做样子,和他抢起暗卫来倒很是起劲,害得他连连倒霉。不过,这世上原本就没几个人真的在乎他,他武功再好,旁人也是敬他怕他,小心翼翼待他。他自认已经看清了欺软怕硬的炎凉人情,实在想不明白,司徒雅除了会摇唇鼓舌,有哪点好,能让暗卫九毫无道理死心塌地?
他撕开外袍将伤势洗净,忍不住又捧了刺骨的溪水,想喝来充饥。忽觉这喝水充饥之举,似曾相识。此番感同身受,却死活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他司徒家衣食无忧,断然不会有人如此行事。会是谁?
司徒锋漫无边际思索,恍惚好似置身闹市。
他的父亲抱着他,慈爱地问:“雅儿,你今年几岁了?”
他负气道:“爹,我三岁了。”
他的父亲歉疚道:“爹虽然不记得你几岁,却还记得你出生时的情形。那天也是上元节,我和你娘正逛着灯会,你大抵是迫不及待想和爹娘一起看这世上的百般风景……”
他不是司徒雅,只不过打伤了司徒雅,穿着司徒雅的衣袍,来和他父亲看这些光怪陆离的灯笼。这一刻他无比委屈,他父亲连他是谁都分不出,仿佛没有他这个儿子。他暗自下定决心,一定要比大哥二哥厉害,只要他厉害,像父亲一样抓很多坏人,爹娘就会喜欢他,记住他到底是谁。
周遭人潮如烟聚散。一双眼睛猝不及防,撞入他的视野。这双眼明亮非常,又满是惶惑,像是努力要将流动的百八面相看清。他好奇地偏头打量,原来是个面黄肌瘦的小孩。这小孩坐在槐下井边,仰脸期待地望着来往欣赏花灯的人群,然而没有人为此驻足。小孩终于默默低头,用血糊糊的小手掬水猛喝一阵,又十分规矩地洗脸整衣,振作精神,重新露出期待的坚定神情。
司徒锋为之震慑,这小孩的神情仿佛在告诉他,要活下去。只要永不放弃,险山恶水总会变成康庄大道——想至此处,他突然喘不过气,奋力爬起身,才惊觉自己浑浑噩噩趴在石上,整个脸都栽进了溪水里。原来是糊里糊涂睡着了。再抬头看青天白日,莫名其妙阵阵发黑。
他强忍弥漫全身的困意,调住内息以‘雪染翠云’的身步,攀附住岩石的凸棱。结冰的壁面极其滑腻,他算了算下个落脚处,至少有二十丈,身无长物,如何上去?就在这时,他身后骤然传来一声怪叫,一匹麻灰色的雀鹰让他惊动,从对面峭壁的洞穴里冲出。
鹰击长空,尽在一搏。这刹那,司徒锋凝神丈量,两壁距约三十来丈,他转身凌空纵步,迅疾点踏雀鹰,拼尽全力扑向那雀鹰洞穴,用没受伤的肩臂发力,险险抓住洞穴下的岩缝,才发觉洞穴有半人长宽,洞壁刻满奇形怪状好似篆书的小字,里处竟隐隐透着火光。
第六十三章
汉州候馆,司徒雅闭目假寐,谛听着身畔暗卫九的呼吸,确定这气息绵长酣沉,才缓缓地伸手,作势爱抚暗卫九的鬓发,凭借指节阴劲,在暗卫九头维睡穴处虚拂一记。
孰料暗卫九也在默数司徒雅的呼吸。在暗卫营时,他习过装睡这门本事,属于入定,卸去力道放松睡在钉板上,保持心律和气息稳定,耳听八方,不动如山,要能瞒天过海,又能随时避开统领胡不思冷不丁掷至的飞刀。这本事平常毫无用武之地,然而司徒雅再三装睡哄骗,至此他终于僭越地将对待刺客的法子用在了他这位狡猾的小主人身上。司徒雅轻缓的指风未到,他已存念于头维穴,引内力相护。即便如此,他还是觉那处骤然发麻,麻意漫入脑海,神志摇摇欲坠。
司徒雅下手很轻,他不能让暗卫九睡太久,又不放心效果如何。“暗卫九。”他试着唤了声。
暗卫九不答,勉力抵御着那阵头昏脑胀的麻意。
司徒雅撩开棉衾,聚精会神瞻赏暗卫九的胸膛。暗卫九的短刀练得勤快,胸肌的线条自臂下硬朗,轮廓紧凑精美。他盯住暗卫九的心口,挠了挠随呼吸微微起伏的乳头。
“……”暗卫九默默忍耐着。他这小主人的确功力尚存,却不知到底意欲何为。
司徒雅兀自玩得开心,先将那乳产砂逗得挺立,再含住吮出暧昧水声,又用指腹抵住。
暗卫九心中一紧,乳中穴乃是致死穴道,难道小主人是想杀了他……?他旋即认命,倘若他真能死在他小主人手上,也不失为一件幸事,不必再想小主人为何会武功,也不必再担心那二十万两黄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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