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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去吧。”苏唯觉得心里憋得慌。

“那我走了。”童瑀就好像在等着什么一样，脚步粘滞着抬不起来。

“嗯……”她觉得委屈。明明这里就是她的家，她的世界，为什么自己不能走进去！

“算了，还是我送你吧，我们下楼去。”童瑀不由分说地拉着苏唯下了楼。再这么呆在这个越来越黑暗的楼梯里，她觉得自己快要被憋死了。透不过气来的未可名状的烦躁和不安，几近将她湮灭。

童瑀就站在那辆银色的BENZ E280旁边，看着苏唯坐进去，却不发动汽车，就这么看着她。

“快回去吧。”她催促她离开。

“……”苏唯只是看着她，什么也不说。

“走吧，天都要黑了。”她尽量把握自己的声线不会太颤抖。

苏唯还是不动，怔怔的看着她。童瑀狠狠心，伸手进去穿过方向盘拧动了那个钥匙，汽车的引擎振颤着发出了一阵低鸣，仪表盘的灯光就亮了。当两个人之间的那扇车窗渐渐升起的时候，童瑀看见苏唯的样子渐渐隐没在了夜色当中，然后自己的样子映射在黑色的车窗上。低眉的样子。

她突然拍打一下车窗，那刚刚起步的汽车就刹住了，然后车窗放下来。

“你要相信我。”童瑀这么对苏唯说了一句，然后头也不回的背着个大包就跑开了。

那一刻，苏唯笑了。

童儿，你也要相信我。我走得太快，走得太远，都是为了能够追上你的脚步。苏唯，我怎么能够不相信你呢？我已经不再剩下什么，还能支撑我。别，千万别，放开我的手了。这是我此生从未害怕过的一件事情。不要让我一个人了，我再也不想一个人了，我不要再成为一个提线木偶，我要找回我的灵魂。那一直盘旋在你周围的我的样子，一片片的，组成了完整而真实的我。一个爱你的我。只爱你的我。你的童儿。你的心肝儿。你眼中的那个孩子。我。

童瑀就这样跑上了楼。六楼。她站在门口，额头微微细汗，喘着气，却迈不开脚步了。

打开门。一地狼藉。碎玻璃渣，撕碎的照片，烟蒂，裂成几十片的花瓶，被踩断的像框。张牙舞爪的躺在地上。

她走过这些东西，背着她的大包，面无表情。放下包，拿出折叠好的帐篷，换洗后的衣服，以及一些杂乱的东西，然后一一放好，洗手，喝水，打开电视，坐下。

明朗和李弥就这样看着她，完成了这一系列的动作，无视她们的存在，无视纯子的样子。

她也疯了。

李弥这个平时咋呼惯了的人，居然说不出一句话来，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屋子的狼藉。她和明朗来的时候就这样，好不容易等到童瑀回来了，也这样。她开始害怕了。悄悄地给牟禾楠发了条短信：快来，我们恐怕控制不了了。

牟禾楠临走的时候给明朗说了，让她下班就来看看纯子，只是没想到还未等到她们下班，纯子已经失控了。她砸坏了一切她从前在乎并喜欢的东西，一切有关于她和童瑀的记忆，就好像这样子的话，这一切从来没有开始过，也无从谈起结束。

童瑀坐在她习惯的那个红色双人沙发的左边，把腿放在茶几上，盯着电视里的画面。一句话都不说。纯子估计也累了，乏了，她穿着童瑀的一件红色格子衬衫，袖子捋了上去，领口松松的耷拉着。她就站在书房门口，也看着电视机里的画面。

明朗拉着李弥，就要朝门外走去。李弥却回过了头，很不放心的看了一眼这两个人，脚步迟疑了。

“走吧走吧，她回来就好了。”明朗就像在安慰自己一样。

“……”李弥半推半就的被拉出了门口。

关上门的时候，两个人都没有离开的意思。明朗坐在通往七楼的楼梯上，有些疲惫。她把头埋在自己的背包上。李弥拎着自己的那个白色头盔，愣在那里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再等一会儿……我给禾楠发了短信了。”李弥最后还是挨着她坐了下来。两个人就这样坐在门外，听着里面的动静，生怕一个失控，另一个也发疯。

屋子里仿佛没人一样，安静到电视的声音可以淹没一切。童瑀坐在那里，看着电视里的画面。地上的玻璃渣，在黑暗中闪烁着电视机里面画面的光线，短暂而急躁。

“扫干净。”童瑀半天就说了这么三个字。她的眼睛在黑暗中，无神。

纯子无动于衷，只是那眼睛从电视机画面上转移到了童瑀的脸上，然而却什么动作都没有了。

“扫干净。”童瑀又说了一次。

纯子走了几步，室内拖鞋踩在玻璃渣上，发出仓促碎裂的声响。她走到童瑀面前，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然后哽咽着说：“这些东西没用了，还留着做什么？”

“那也要扫干净！”童瑀暴跳如雷，一把将手里的遥控器砸向了地板。那个可怜的塑料盒子就这样变成了好多个碎片。她站了起来，带着极度压抑的呼吸声音，转而看着此时的纯子，眼睛里尽是痛楚。

“扫干净……”她最后说了一遍，无力的坠进了沙发里。

第六十六章

那摔碎的遥控器，摔得纯子身子一抖，也摔得外面的两个人站了起来，更摔得童瑀连心脏都疼痛。她重重的落回了沙发里，蜷起了双腿，把头埋在膝盖上，双手抱着自己的膝盖。她不敢看见这一地的狼藉，更不敢看纯子的眼睛。

听得见拖把在地上拂动的声音，一地的玻璃渣哗啦啦的滑动，那声音就像割在童瑀的心上那样，活生生的疼痛。纯子的手有些无力，握着拖把的样子好令人难受。

我都做了什么……

童瑀顿了一下，然后起来从纯子手里抢过了拖把，默默地打扫起来。她抢得那样用力，发泄一般夺走了纯子手里的东西，然后低头开始清扫。玻璃渣，撕碎的相片，零碎的木头相框，烟灰缸，打碎的珊瑚礁，遥控器……哗啦啦的响在两个人的心上。她紧紧抿着嘴角，看着自己的这些东西，变成了再也不能复原的碎片。我曾经很在乎这些的，不然我不会花这么时间在这上面，那每一根木头每一张照片每一个铆钉，都是我仔细挑选认真加工用心制作。而今，而今……她忍住眼中就要奔涌而出的泪水，拼命在心中告诉自己别哭别哭，然后她就真的没哭。

其实我知道，真正撕碎摔碎它们的人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