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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三四章

李弥竟然背了一瓶JOHNNIE WALKER来露营。她从自己的背包里小心翼翼的拿出来，然后拿了三个玻璃茶碗，放在篝火面前。牟禾楠看着她拿来的三个玻璃茶碗，一时有点木然的看着她。

“明朗……”她啜嗫着不知该不该开口问出来。

“就这样吧。”李弥拧开JOHNNIE WALKER，朝三个茶碗里倒满。盖上瓶盖，一杯递给牟禾楠，一杯自己端着，坐了下来，盯着面前的篝火，“不去想了，反正我什么都比不过她。”

“……”牟禾楠拿着这杯酒，差点撒出来。

“呵呵呵……让你见笑了。”李弥摇摇头，“我在说什么啊。”

“……”牟禾楠盯着手里淡褐色的液体，不出声。

“明朗要在成都买房子，她说她想在这里安定下来。”李弥看着自己的脚，端着那杯酒却迟迟凑不到嘴边，“你说，你说……她是为了什么才想在这里安定下来？”

牟禾楠侧头看了一眼李弥带着哀伤的脸，又转过去。她将那杯酒一饮而尽，却不说话了。李弥这个时候才发现，牟禾楠已经在好多个瞬间不说话了，或者，她已经说不出话了。曾经她总是说自己是“快乐到没心没肺”，既然年少不知愁滋味，何苦为赋新词强说愁呢？等到该愁的时候，咱们再慢慢愁好了。然而不知不觉的时候，牟禾楠却开始了把自己的愁绪掩藏了起来。

“你说……会不会因为某个人在这个城市啊。”李弥说这话的时候，压低了嗓门，似乎害怕谁听了去。可是那压抑的思想，就如同暴雨到来前的空气味道，沉闷到不管是谁都能够轻易察觉了。

“你想说……小童。”牟禾楠无神的看着那个黄色的帐篷，低沉的说，“我看你是疯了。”

“我没疯，或者……就算我疯了，那么疯的人也不仅仅只是我。”她也盯着那顶黄色的帐篷。

“明朗是对的，你这样从来没有相信过她，叫她怎么肯安心？”

“我不相信？我怎么去相信？她整天脑子都是别人，都不是我。”

“这话你在我面前说就算了，你可千万别去乱说。”牟禾楠带着戏谑的味道，轻蔑的看了她一眼，“你是不是想说？明朗在成都买房子，就为了能够离小童这么近？”

“……”李弥不作声了。沉默着给牟禾楠的杯子添满。

“你还真没用。”牟禾楠说，“你怎么不拉着小童问个清楚？或者你在明朗那里问清楚了吗？要是小童要回上海，难不成明朗也要在上海买房子？”

“我怎么能问？”李弥反驳。

“是，你怎么能问？你怎么可以问这样的问题？”牟禾楠有点生气，“你羞辱自己可以，别把明朗搭进来。”

“那她羞辱我呢？”李弥狠狠地看着牟禾楠，“你怎么不说她羞辱我？”

“你有病吧！”牟禾楠冲口而出，“她怎么羞辱你了？她哪里羞辱你了？都是你自己胡思乱想的，还非要找个人来栽在头上。你好好想想，这些年来，明朗做了什么让你觉得受到羞辱了？”

“我……”李弥被说到了痛处，开不了口，“你说，如果没有纯子，没有苏唯，小童和明朗……她会不会和我抢她？”

“你觉得她有必要抢吗？”牟禾楠此刻恨不得给她一巴掌让她清醒一下，“没有纯子，就没有我们的认识，也就没有今天吃饱了撑的在这荒郊野外的和你胡扯。

“你是说她不用抢明朗也会……”李弥后半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完。

“闭嘴！”牟禾楠手里那杯酒泼进了火里。

腾的一下，火焰快速的猛烈起来，然后很快又渐渐恢复了宁静。那一阵淡蓝色的带着亮黄色的火焰，似乎把刚才的谈话都燃烧殆尽了。牟禾楠手里的茶碗无力的坠落在脚边，透明的玻璃茶碗映照着火焰的颜色，闪动着不真实一样的光线。那残留的液体悬挂在杯沿一直滴落不下去，倒像是凝固了一般。

牟禾楠叹了口气，把脸埋进了自己的双腿间。

李弥却觉得那一杯酒就像是泼在自己的脸上。

一声拉开拉链的声音在篝火的那一头响起。李弥抬头，和童瑀的目光对视了。

隔着中间的篝火，童瑀的眼神还是什么都不带的清冷。这是李弥最不能喜欢的。她说，为什么对什么都这样一副冷眼旁观的样子，难道这么喜欢隔岸观火吗？她说，小童的扑克脸总是让我觉得她藏着什么东西不让我们知道。她说，我不喜欢这样不真实的小童，总觉得她其实是个很残酷的人。

牟禾楠抬头，她略带悲怆的脸庞，被童瑀看在了眼里，然而她只是这么看了一下，然后朝着溪边走去了。牟禾楠想：这话终于还是被最不该听见的人听见了。李弥却想：我已经受不了她这样一幅和自己毫不相关的样子了。李弥起身跟了过去，她手里的玻璃茶碗斜倒在一旁。牟禾楠看着那只茶碗，再一次把自己的脸埋进了双腿之间……明朗在那顶蓝色的帐篷里，听着《如果云知道》，悄悄的止着自己的泪水。苏唯在黄色的帐篷里，很稀少的这么早就睡着了。

牟禾楠依旧埋着脸，随手拾起一块木柴，扔进了火里面。你们折腾吧，我真的累了。

童瑀拿着手电蹲在溪边洗脸，一捧一捧的将溪水扑在自己脸上。秋季的山野里，溪水过早的带着雪山的痕迹，有些冰凉刺骨了。夜色里闻得到一种草木凋零的味道，带着一种酸味，渐渐腐朽的酸味。她将双手浸在溪水中，放在浅水处那块石头上，闭着眼睛埋着头。她喜欢这样由外到内的冰凉，可以通过血液的流动，传递到心脏那里。不管外界的环境有多么的纷繁复杂，她都希望那里是静水深流的。

李弥站在她身后，犹豫着。刚才那一下子的冲动，还是在这面目安静，连背影也清冷的人面前消失了。尽管她曾无数次想要问点什么，可是面对童瑀那样微微眯缝的双眼，她又觉得问了什么都得不到答案。

她啜嗫着，看着那个手电的光芒，照在溪底清澈的石头上面，缓缓波动着。

童瑀起身，回头，再一次和李弥对视。她知道她在她身后，然而她绝对不是首先说点什么的人。她不知道该和李弥说什么好，或者什么都不说才是最好。这么多年来，她和她永远都是这样子的，相安无事却又互勉互励。

“小童。”李弥叫住她。童瑀那就要迈开步子离去的双脚，就这样迟迟缓缓的停了下来。

“小童……你，你来一下。”李弥转身朝着营地走。

“干什么？”童瑀没有听见刚才她们的谈话，此刻的她只是想要睡觉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