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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说对不起，事实是存在的。”童瑀站了起来走向阳台，站在那里背对着苏唯，再一次低头，“我的确……就是那样的人吧，因为模样好看点，讨人喜欢，又没有了母亲，爸爸也有自己的家庭，似乎……我是个多余的累赘。”

苏唯默默走过去，拉着她的手。

“小时候我是公主的，五个哥哥两个姐姐对我简直百般呵护，我要什么有什么。都说皇帝爱长子，百姓爱幺儿，还真是这样。为了幼年我在新疆还是上海度过这个问题，外公和爷爷互不让步，所以我新疆和上海两头跑，幼稚园上了不下十个……”童瑀微笑着缓缓道来，“可是我还是记不住新疆和上海的很多事情，有时候做梦，倒是爷爷牵着马带我在弄堂里散步……可爷爷是个书生，外公才是军人呢！而且在上海的弄堂里骑马？这梦估计也只有我才能融会贯通了……呵呵。”

她笑得平静，看不出是几分作假几分真情，不过苏唯听得出来，这样的笑声，是一种掩盖。

“可是也不要这样让生活跟着赚钱走，你看看你，下班吃饭以后一头扎进来，你把我放在哪里呢？万一我今天要是不来，你准备什么时候才告诉我？如果这个东西要做一个月，你准备这一个月你都不要我们之间的生活了，光为了你的这个外快？”苏唯忍不住这样反问，她希望此时能够通过说明目前两人之间的关系，来让童瑀明白自己有多么的在乎她。

“苏唯，这一次，你就听我的吧。”她却怆然了，看着窗外的黑色天空。

苏唯在那一刻忽然记起了之前的零星事情，似乎一直都是有预兆的。为什么她愿意在骄阳似火的大夏天，一个人捧着图纸去外派工地。别人除了自己负责的工地不得不去，其它委派一律推托，就在办公室里吹空调。可童瑀却老老实实地填写委派单，每个月月底去行政科办理加班和委派确认签字……

童瑀就这样挣钱的。因此这一次五千块的佣金，她拿什么理由让自己放弃？

苏唯将自己的头埋进她的背脊，狠狠的用尽全力的咬了一口，却让自己疼得流下了泪来。

第一六三章

童瑀就这样在苏唯的默认下，接下了华润二十四城的合同副本设计工作，佣金人民币五千块，时长十二日。其实这个事情当苏唯知道的时候已经越过了默许的层次，倒是童瑀的理由让苏唯不得不住口了。不管什么原因，都没有她对于苏唯来得重要，如果她一定要这样做，那就由着她。

接近冬季的成都，天空是灰色的冰块一样的纹路，倒像是某个人把天空冻结了。早晨越来越起不来，那个闹钟在头顶吵闹的时候简直连吃了它的心都起了。介于这段时间童瑀尤其忙碌的原因，苏唯几乎都住在小南街这边，下午没事就早早回来尝试着照着菜谱做点什么，或者下班后接了童瑀就找一家餐厅吃饭然后回家。晚上童瑀闷在书房里赶图，苏唯要么上网玩玩，要么约人在外面喝茶，最多的是待在家里给她端茶递水。

“喝水。”苏唯进来，“顺利吗？”

“嗯。”童瑀吱了一声，也分不出来是回答“喝水”还是“顺利吗”。

“牛奶，趁热喝了，晚上好睡觉。”苏唯进来，“差不多就休息了。”

“嗯。”童瑀还是那样微微一笑，回答了一声。

“药，赶紧吃了，然后去洗澡睡觉。”苏唯最后一次拿进来每天晚上童瑀的药。

“嗯。”童瑀点点头，眼睛不离开电脑屏幕。

站在莲蓬下面的童瑀，感觉慵懒的疲倦之意像一场从上而下蔓延的黑雾，将自己笼罩着。她双手撑在浴室墙壁上，看着在热水的滋润下手指甲像获得体温的玉石一般闪亮着微弱的光芒，指尖由于用力的原因略显白色，却在更加纯正的瓷砖的白色下，显出一种温润的柠黄。

将手掌覆盖在自己脸上，闭上眼睛听见雨声一般的热水在自己肩头急促而下，带着无法控制一般的速度。将打湿后就不再卷曲的头发全部捋到耳后，然后露出光洁的额头，抬头让热水冲刷已经有点麻木的脸孔。关掉阀门，浴室里安静了。她站在浴室的一面镜子里面前，看着自己的身体。然后她安静的挤出洗面乳，揉出泡沫后在脸上避开眼睛，仔细地揉着，机械而单一，渐渐闭上了眼睛……

没有人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所以我们要在今天努力的相爱。

白色的泡沫携带着一天的疲倦和油污，被略微有点烫的热水冲刷了下去。她觉得整张脸更加的不可柔和。做完了晚间皮肤护理的一套工作后，童瑀拿起电吹风吹头发，还没几分钟，拿着电吹风的右臂就一阵颤抖，然后那个电吹风就毫无预兆的摔落在地。

叭嚓！电吹风掉在地上发出破碎的响声，童瑀的左手不可抑制的摁住了那颤抖的右手……

苏唯从外屋跑进来，看见童瑀一脸盲目的摁着自己的右手。她什么都明白了，赶紧关掉了还在呜鸣的电吹风，一时间屋子里静得可怕。

“宝贝儿……”苏唯帮着她摁着那只右手，眼神充满了焦急。

“……”童瑀只是叹了口气，“我没事。”

“不要做了，明天我找人借着你的做。”苏唯此时有点生气童瑀的这个决定。

“不要了……就快完了，不想半途而废。”童瑀埋在她的怀里，那一头仍然湿润的头发在苏唯的肌肤上浸润着寒冷的气息。

“你知道吗？我甚至觉得你这样是在惩罚我，你知道我会担心你会心疼你，你仍然这样……”苏唯幽幽的说，“我在你面前，觉得手足无措。”

“这一次，我已经让你答应了……这一次，让我任性一次吧。”童瑀离开了苏唯的怀抱，看着镜中的自己，眼神平静而疲惫。

苏唯拿着电吹风给她吹干头发。手指触摸到她渐渐干燥的头发，苏唯心里慢慢的平静了下来，眼角的余光瞥见童瑀闭上双眼的脸庞，在镜中似乎离自己好远。有时候她的表情冷漠到坚硬，嘴角的线条总是让觉得她在拒绝温暖，那眼际末端却暴露了她心中的渴望。

她像一只行走在苍凉岩壁上的郊狼，喜欢在寒风凛冽的高处眺望云海里的太阳。

苏唯关上了电吹风，从后面伸手抱住了坐着的童瑀。她的体温透过那层睡衣传递到了苏唯的手上。刚洗完的头发干燥后恢复了卷曲，却比往常都要蓬松着，熟悉的洗发水的味道，混合着一种她才有的特殊的味道像一阵风轻轻飘进了苏唯的鼻孔里。

苏唯也闭上了眼睛……

这样过了许久，童瑀睁开了眼睛，看见自己被苏唯环抱。她的长头发垂下来，轻拂在自己脸庞，自己的后背被她的怀抱覆盖，有一种安全的温暖。

一个人睁开着眼睛，一个人闭着眼睛，这一刻仿佛是一种永恒，童瑀却觉得鼻子一酸。那镜中的自己的模样，为什么已经失去了往日的光彩，变得有点陌生，然后肩头是苏唯的怀抱，将自己全部都笼罩。不管怎么样，你都不会不要我。我终于不用再让自己的心去流浪了。这样被你抱着的感觉，好温暖，甚至让我想要哭出来。这一刻的凝望，童瑀觉得自己的业障已经被原谅。

在那张黑色绞花大床，紫色绿色白色条纹的床单上，童瑀躺在苏唯的怀里，渐渐睡了过去。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喜欢让苏唯抱着她才能安稳睡着，如果一个人睡觉就会像个胎儿一样蜷缩起来。以前总是在后半夜才睡觉的苏唯，已经习惯了搂着她的身体，轻轻抚摸着她的耳朵让她睡着。听着她的呼吸均匀而顺畅，苏唯的心里温暖而宁静，仿佛连灵魂都沉淀了下来。

爱一个到了极致，即便不是水乳交融，也能感觉到灵魂的缠绕。当贴着她入睡的时候，那一阵阵肌肤的温软，传递而来的也许和性无关，却是一碗小米粥的味道，清甜可口。苏唯总是紧紧地紧紧地抱住童瑀的身体，感觉到她比自己要高的体温像一种能量渐渐浸润进自己的身体，让自己不得不想要更加的贴近。她觉得自己对她上瘾，却不为了什么具体的事物，仅仅是从心底升腾起来的天生一般的依赖。

只是每当童瑀睡着，苏唯还未入睡的时候，她的心里总是免不了生出淡淡的惆怅。如果这样的日子可以持续到老就好了。我不需要太多人的祝福和羡慕，我只需要和她这样平静地睡着。我不需要再多的追求了，一切的浮华归结后都是这样的平淡。我不需要更多的纷扰了，这样同枕共眠的生活真的是前世修来的福分。我不需要再羡慕什么人了，有一个我这样爱她，她也这样爱我，不是好多人都求不来的吗？我也不需要相信永远了，因为她说了永远都是骗人的，我们有的是现在并且努力拥有明天。我不贪婪，我不虚假，我也不挣扎了……这样让她在我怀里睡着，听着她的呼吸，真的够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