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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爱情。又不只是爱情。

她看着她走向了另一个地方，明知她的心在自己身上，却不得不隐藏。

童瑀走向了陈晨，交谈中确定了自己的座位应该排在苏唯身边的时候，她不知是无奈还是无助，静静的走到那张桌子坐了下来。她看着面前的碗碟筷笃，沉默不语。

餐会总算开始。苏唯坐在她的身边，小心翼翼的向同桌人介绍童瑀。

“这是我们公司的设计师，在园林景观上还算不错。”

“这位是凯德风尚的代表林先生，可是清华大学的高材生哦。”

“今年La cooper还算过得去，吃得起饭发得起工资就是了。明年就期待和你们的合作了。”

童瑀除了必要的微笑和握手，她几乎没有吃什么东西和说什么话。

时间是如此的漫长，仿佛人类永远有说不完的话。不停的有人站起身来喝酒，也不停有人在这里敬酒。方才的矜持和优雅忽然荡然无存，剩下只有战斗一般的交际。她看着她的杯子从红色变成白色，从满溢变得空荡。她的脸颊从红润变成玉白，睫毛弯弯眨动着一碎灯火。

“小童是吧？怎么看着你老板单枪匹马呢？”有人好心的在童瑀耳边小声的提醒着。于是她端起了透明的酒杯。

那一杯五粮液的醇厚似乎已经从记忆里返回。

然后一只手啪的拦在了她的杯前。

“不兴欺负小朋友的哈！”苏唯摁下了童瑀的手，“你们都是哥哥姐姐，怎么还欺负小妹妹啊。”

“我们哪有……”众人嬉笑。

话音未落，苏唯仰脖一饮而尽，那敬她的中年男人一阵爽朗的大笑，同样一饮而尽。

童瑀颓然的坐在凳子上。一种屈辱的感觉像一把火腾的从脚燃到头，她甚至能感觉自己耳际的皮肤都绷得紧紧的。可她却纹丝不能动，眼睁睁看着苏唯的杯子空了又满，满了又空，像一台拼命运转的机器一样闪闪发亮。

童瑀想离开，带着苏唯离开，但她知道这是不能的。因为苏唯是La cooper的当家老板，她柔弱的身子后面站着一群人等待着她手中的旗帜方向。童瑀想坚持着坐下，可是心爱的人在自己面前折磨自己的身体，就算是为了所谓的事业而作的牺牲，童瑀也疼在心里。海王金樽有用吗？餐前喝牛奶有用吗？这些都要问遭罪的那个人的身体。

两个人都在置气吧。童瑀因为马一羽的出现而生气——实际上别人比她更有理由出现。马一羽是地产商的儿子，他老爸来了他大哥来了，他自然也会来。再说他实际还是苏唯正在对外交际的准男朋友。马一羽可以大大方方的站在苏唯的身边，他放松的样子甚至还将双手揣进了裤袋，尽管他正装出席。苏唯也在莫名的生气——为什么她就不能走过来呢？马一羽是老虎还是狮子？她走过来一切都有我在，有什么不能解决的呢？她一直都怕这样的场合，人多车多灯光多的时候，她总是反应迟钝。因为自卑？可她有着别人没有的很多东西：年轻、精力、外形、前景、空间。别人丢都丢不掉的东西她不曾有过：维持一个高程度生活的压力，维护一个稳定社交圈的费力，维系一段看起来美满婚姻的勉力……纵观这里的每一个人，凡事有着独立能力的人，哪一个不是大了她至少一轮？

她到底在怕什么？有我在的地方，她竟然还会害怕！

纸醉金迷的时间总是一闪眼，可是在身边的童瑀看来却是时刻都看着秒针缓慢的移动。

苏唯掩饰的神情逃不过她的目光，因为她是如此熟悉她的每一个动作。那个白玉竹节状的手镯在童瑀的眼睛里起起落落，她觉得自己快要凝固了。

“扶我去休息室。”苏唯侧头在童瑀耳边说。

她走在她身边小心翼翼的让她的脚步避开一切阻碍，然后终于走到了休息室门口。童瑀巴望着里面一个人都没有的时候，推开门却看见不少于4个人正坐在那里闲聊。苏唯带着惯有的微笑走了进去，随便找了张沙发轻轻的坐了下去。童瑀站在她身边掏出自己的手绢给她。

说起手绢，恐怕现在很少有人还是用手绢吧？99%的人或者更多的人选择了一次性的纸巾，擦拭之后就丢弃，身上也没有给手绢准备存放的地方。童瑀的手绢是一块纯白色的棉布，只在一角绣着一朵蔷薇。她对蔷薇近乎偏执的狂爱体现在这张陪伴了她近6年的手绢。那是在苏州周庄买下的，当时原本是去买一份珍珠丸子的路上，眼角余光一瞥就看见它静静的躺在蓝格子纸盒里，似乎一直都在等待童瑀。她用十份珍珠丸子的钱买了这张手绢，是因为那一朵蔷薇开得近乎狂躁，有一片花瓣甚至摇摇欲坠。

童瑀喜欢这样狂暴的花，和蔷薇的本性原来如此的贴切。它又被叫做‘刺蘼’，甚至高傲的叫做‘买笑’。我用我的美，直视内心的美，买来你深至内心的笑。

苏唯接过那张手绢，带着几分醉意几分愁。她没有将手绢放在唇边嘴角，而是展开来看着那朵她看了很多次的蔷薇。

休息室里没有人注意到这两个人的眼神。一个闪躲，一个迟疑。对面那两个女子悄声谈论着什么，手里还擎着一杯香槟，左侧那位男子一直在用手机查看着什么，他身边另一个人闭目养神。

苏唯拉了拉童瑀的衣角，让她坐在自己的身边。

“我想吐。”苏唯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着。

“我带你去洗手间。”童瑀马上扶着她的手臂。

“来不及……”苏唯皱着眉头。

童瑀被苏唯称作本世纪最得体的动作就在此刻。她一声不吭迅速脱下自己的外衣，将正在朝自己另一侧倒去的苏唯拉了回来，同时将苏唯的头轻轻罩了起来……

那两个女人用暧昧的眼光看了一眼童瑀纹丝不动的眼神，然后转回头继续聊天。看手机的男子仍然不曾注意到这边坐了什么人。那个养神的男子就好像睡着了……

童瑀轻抚着苏唯的背，感受着她一阵阵轻微的痉挛。她像一尊雕塑那样承接着苏唯倒过来的身体，双腿膝盖不敢移动丝毫。待她看见苏唯用那张白色的手绢不动声色的擦拭着自己的嘴角之时，童瑀一只手将她扶了起来，另一只手迅速收拢自己的外衣，同时在苏唯耳边说了一句。

“你待着别动，我马上回来。”

童瑀捧着自己的外衣不露声色的走进了洗手间。

她用自己的外套包裹住了苏唯忍受不了的难受，也包裹住了苏唯不能忍受的失态。当她将外衣放在无人的洗手间洗漱池里面冲刷的时候，酒精的味道还是挥散不去。她站在池边看着水流冲刷着衣服，闪烁着一股股的水花。镜中的自己有些麻木。

就在她打算丢弃掉这件衣服的时候，迟疑了一秒镜中自己闪躲的眼神，她还是伸手从池子里将那件湿透的衣服捞了起来。此刻一个人走进洗手间，诧异的看着童瑀对着一面大镜子使劲儿的拧着一件哗啦啦滴水的衣服。

童瑀看了一眼镜中那个一脸不可思议的女人，耸了耸肩膀。她用一种招牌式的温和的笑容，消逝了自己的紧张，然后也不管自己的袖子还撸起来的，就大咧咧的走了出去。

那件衣服因为不能水洗，所以从此以后再也不能穿了。变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