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童瑀机械的回答。
“不要什么都说不知道。”李弥有些烦躁,“明朗最信任的就是你了,这一点骗不了我。”
“你想过将来吗?”童瑀慢慢将身体放倒在地板上,看着天花板说,“就是实在……家里实在催你成家立业的时候,你该……”
“我会‘出柜’吧。”李弥笑了一下,“就是坦白给父母,让他们知道我这样的生活过了多久,有多辛苦。”
“……”对这样的回答,童瑀向来没有说辞。
“你呢?你也不会永远年轻的……老师,我是说纯子,啊……算了,不提往事。”李弥悻悻然笑了一下。
“你说。”
“我还记得老师第一次把你领到我的面前,那时候你就是一个中学生一样,我一度担心她……怎么说呢?因为她不是一开始就这样,所以总觉得被欺骗了。虽然你看起来一副很简单的样子,但谁知道你眼睛后面藏着什么呢?”
“呵呵……那时候,十八九岁吧。”
“是啊,十八九岁……我们的青春挥霍得差不多的时候,你的青春才刚开始舒展枝叶。那份与生俱来的力量感,即便你什么都不做也是吸引人的……老师说过这样一句话,说‘只要看着她都会觉得生命很美好,很丰饶,很让人期待’。这就是你的魅力吗?或者是刚才说的,在正确的时间和地方,遇到正确的那个人了。”
“……”童瑀轻轻闭上了眼睛。
“很让人期待的你,到底……到底还是,还是没能陪她……啊,当初真的打算去日本生活了吗?你爸爸……他的工作应该是你的一个阻碍吧。”
“现在说那些没用的做什么。”童瑀打断了这样的谈话。
“没……只是感叹一下罢了。”李弥垂下了头。
“明朗……也许她,已经不想这样了吧。”童瑀坐起身来,怔怔地看着电视机里面的画面。
李弥没有答话。
“或者随着生活的累积和现实的打击,每个人都在不断的消磨着自己的理想。也许我不该说这是理想,因为我们可能是与生俱来的。若说是上天的不公,但我并未觉得我比别人缺少了什么。我照样的上学,恋爱,工作,生活……站在大街上,我觉得我并不是与人不同,而是我更能清楚的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牟禾楠不是常常说,我最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吗吗?”
童瑀坐在地板上的身形,在李弥的眼中一直紧绷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混沌感。有时候让人感觉她很不成熟,依靠着撒娇和任性让人心疼和宠爱;有时候让人感觉她看透了太多的本质,所以显得有些过于淡定和平稳了。在童瑀身上一直混合着两种极端的东西,既没有互相融合,也不存在相互排斥,它们好似阴阳八卦图那样循环不息,无始无终。这样的童瑀一直都是李弥认识的童瑀,却又好像一直都没有认识的童瑀。
焦躁感从李弥的心底升腾,她越发感觉时间在她面前像一台轰鸣的碾压机,她无处可藏也寸步难行。
“你帮我……帮我给她说一下,可以吗?”她几乎在乞求童瑀。
童瑀为难地转过了头。
“我不想让我的人生后悔,我想要最后把握一次机会……如果这样还不行,我……我可以放弃。”
童瑀不忍心让她看见自己眼中,李弥残碎的影子。然而明朗的模样,仍旧那么清晰的在自己的脑海里。她那份再也无法坚持的疲累,那种明知不可也一样要勉力而行的倔强,还有一种因为爱而放弃的执念。
童瑀看着地板上的一条条接缝,点了头。
她开着车载着李弥行驶在夜里的成都,这个城市一度是她温暖的巢穴,也是她回归平和的港湾,但今天却好像第一天认识它那样,觉得每一处灯火闪耀的地方,竟然都述说着那句被念叨得恶俗的话:成都,今夜请将我遗忘。
生于长于一个地方的人,不会对这个地方有更多的特别的情感——尤其当他每天循环在这里生活的时间里,他更多的在乎自己。然后从一处地方来到另一处地方的人,却又另当别论了。和城市的融入感很大程度取决于自己在这个城市创造的财富——我们的祖国已经陷入一种腐烂的恐慌中,一切的价值取向完全朝着金钱这一个方向。人生在不断的苍白,审美趋于猎奇和窥伺,理想成为可笑的白日梦,感情在现实面前如同粪草,那原来越遥远的真我,正淹没在污秽的泥淖里,满脸惊慌……房子、车子、票子。每个人从早晨睁眼就开始算计的东西,到了傍晚拖着疲乏的双腿倒在各式各样的床上,盯着同样空白的天花板,等待下一个明天的到来。
明朗像忽然从午觉的梦魇中惊醒中的人那样,她开始绝对的排斥,连同那曾经的自己。都说夫妻间有个七年之痒,童瑀却觉得即便是自己看待的自己,也会有个疲乏期。哪里都不对劲,哪里都不满意,为什么别人有什么什么,我却是什么都没有?同学会就是炫耀会,那往日拖着鼻涕找你要作业本的男孩子,如今穿着POLO的马球衫,手里的BMW车钥匙闪闪发光。同学会也是拆散会,一个月后你发现他和她怎么就从一个电话号码走进了同一所屋子呢?
童瑀将车停在一棵树下,掏出电话拨通了明朗的号码。
她看着李弥如芒在背的站在那个单元门,手足无措的样子多像十六岁的少年啊。有些不忍心,童瑀是个看得见尽头的人。她尽量的别过身子,看着黑夜里不知道谁家的院墙里攀出来的一枝七里香。那样微弱的黄色花瓣,眼看见就要在下一场雨里零落成泥了……
在关于一段感情可以挽回的请求面前,童瑀很轻易就输给了明朗的决绝。她明知就算这样明朗也不会责怪她,但她到底是,不敢上前去直视她明亮的双眼。能看到残破的目光吧,在这炎气深重的夏夜里,还是像枯萎的牵牛花一样萧条。
她又载着她行驶在返回的路上。走着同样的路线,头顶是同样铁锈色的天幕,马上路一样的灯光,站台上换了的容颜,一样的苍白和麻木。
李弥在车里哭泣。这是第一次看见她这样。其实她早做好了被拒绝的打算把,有时候人就是这么作践自己,明知未可挽回,还是要去碰个钉子,不到头破血流,绝不回头。
快到巴厘岛的时候,童瑀的电话响起了只有苏唯来电才有的铃声。但她好似已经麻木了,迟缓的接听电话,那一头,传来苏唯微弱的哭泣声。虽是极力控制,到底还是带着哭腔。
你来接我回去吧,我想马上见到你。
苏唯这么说着。
童瑀陷入沉默。
她将车打着蹦灯停在一条慢车道边儿上,拉开车门走了出去。一天之间,两处地方,两个女人在自己面前耳边哭泣。童瑀觉得有些吃不消了。她耐心的听着苏唯絮絮叨叨、一听就是喝了些不情不愿的酒、此刻正把自己关在酒店里、忍了又忍实在不可忍耐之下……耳朵里灌满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听她讲过的东西,和那些光有名字对不上脸庞的人名……童瑀就觉得自己的世界下起了雨,她自己木然地站在雨中,没有目的。
李弥的身影被BENZ的车窗贴膜彻底隔绝了去,童瑀甚至连她此刻还是否在车里都不得而知。她忽然觉得厌倦了这一切,每个人都像柔道运动员那样,不断的翻腾、爬起、翻腾、爬起……一脸汗水,神情颓然,笨手笨手,跌跌撞撞。
“嗯……嗯,那要我明天来吗?”童瑀打断了苏唯的絮叨,尽量清晰的问她。
网址已经更换, 最新网址是:yushuwuy.com 关于解决UC浏览器转码章节混乱, 请尽可能不要用UC浏览器访问本站,推荐下载火狐浏览器, 请重新添加网址到浏览器书签里
目前上了广告, 理解下, 只有这样才可以长期存在下去, 点到广告返回不了可以关闭页面重新打开本站,然后通过阅读记录继续上一次的阅读
搜索的提交是按输入法界面上的确定/提交/前进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