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在两条街对面的一家乡村基解决,新出来的“秘制鱼排饭”味道不错,不过煎炸过的鮰鱼肉仍然带着浓重的腥味,倒是那些大粒的腰果香脆可口。她擦擦嘴巴走出乡村基的大门,嘴巴里还包着最后一口饭菜,然后顶着火热的太阳走到另一条街的一家“故事汇”买了小核桃、开心果、玫瑰茄和黑橄榄。这些都是苏唯平时喜欢的小零嘴,有时候她开了一瓶红酒,会很喜欢用开心果或黑橄榄佐酒。
回到巴厘岛的童瑀,面对着茶几上凉掉的那壶碧螺春,仍然不知道怎么安排剩下的时间。苏唯在家的时候,童瑀习惯了听从她的安排——或者叫做习惯了依靠别人的想法吧。这个苏唯不在家的周末,全然不同往日苏唯在温江父母家的状态。那时候童瑀知道晚上她就会回来,或者是明天,她们从未分开过这么久——尤其是因为第三个人的原因。
她最终三点钟不到就出门了,没有开苏唯的BENZ—E280,也没有打车,而是选择了最便宜的公交车——这样至少在路上可以多待一会儿吧,我实在太想看见她了。童瑀到达机场,从一楼接机的人流中穿过,从电梯上去了候机的二楼,找了个座位静静的看着这里的分别世界。
童瑀很讨厌机场,但今天却是如此的渴望坐在这里面。她看着形形色色的乘客,白皮肤黑皮肤蓝,眼睛绿眼睛,高大的瘦小的,衰老的盛年的……她找了一个凳子坐下来,手里连一瓶水都没有,就这么怔怔地看着办理登机牌的柜台那里,不断有人站着,又离开。童瑀茫然看着这一切,仿佛自己像个幽灵一样毫无存在感。这几日身边的事情仿佛一页冗长的晚宴曲,在塞满了负情绪的童瑀脑袋里,整个都没有被消化。
她垂下了头,看着陌生的地板,映出陌生人模糊的影子。
外面的天空在渐渐黯淡,需要很认真才能听清楚广播里在说着什么。不断有匆忙的旅客从她身边坐下,又站起来,然后另一个人坐下,又站起来……童瑀木然的感受着不同人身上的气味,无聊的猜测着他们可能从事的职业。有一位先生的棕色皮鞋很是好看,复古的式样,淡淡的光泽,他拿着一只IPhone在和他的女儿讲话,身边有一只很可爱的娃娃礼盒。他应该是出差,又不舍得女儿在家。有一对夫妻似乎在拌嘴,彼此冷战,坐着也隔着刻意的距离,可是在准备去安检的时候,男人主动拎起沉重的那个包,女人跟着站起来,怜爱的抚平他肩头褶皱的衬衫。他们是平凡的夫妻,吵嘴和吃饭一样正常。
她忽然想起了自己和苏唯之间时有时无的争吵,大抵都是因为自己不懂事,又任性,明知道苏唯会不喜欢,但还是仗着“她一定拿我没办法”这柄尚方宝剑为所欲为。其实很多时候童瑀是明白自己身上的毛病的,但总不能在当时反省。事情过了之后,她会沉淀一些东西,告诉自己下次不可以在这样。可实际真的有了下次呢?连她都无法保证。她就是一个随行散漫的人,绝对不会勉强自己做任何事情,容不得一丝不情愿在她的世界里。然而一旦她甘于奉献,那肯定是毫无保留的。
苏唯说:我知道你爱我是一百分,所以我从来不担心你忽然不爱我了。
童瑀说:那是因为爱上你,并不是突然发生的事情。
天幕已经临黑,候机楼里亮起了遥远的灯光。气温低了一些,童瑀看着那条“我关机了,起飞了”的短信第N次,终于走下了候机二楼,站在一楼那块巨大的LED显示屏前面看着那个航班号。这里比上面热闹好多,重逢总是比离别来得直接而温暖。
苏唯在出口处一个角落里发现了童瑀,第一个印象是:她瘦了。
头发应该是刚洗了就出门,这会儿显得蓬松干枯。眼神有些疲累,不过在努力装出很有精神的样子。穿着白色绵绸海军领短袖上衣,蓝白细条纹窄脚短裤,一双白色的沙滩鞋。细细的胳膊插在裤子口袋里,远远站在人群的背后,孤独而期待地看向这里。那双眼睛,微微有些瑟缩的样子,不敢直接放在苏唯的脸上。她穿着我给她买的衣服,特意的。裤边熨烫的痕迹还在,她一定是细细打理了自己才出门的。
这就是童瑀,一个内心纤细,表面开阔的人。她像一张沉在水底的绢纸,太过着急或者太过用力的接触她,就会轻易碎裂一般。这样的童瑀,在苏唯心里带来的涟漪,只要看见她就会不断轻触自己的心,听得见叩叩轻响,和脉搏一样。
当苏唯的手握着童瑀的手,她才觉得自己着陆了。
她不免想起了刚过去的那个夜晚,一对新人从她面前经过,那男子熟悉的面容和身影像一本老旧的读物,那女子陌生的脸孔和身形似一副陌生的画作。他们从她的面前经过,满堂都是贺喜的红色,苏唯却从自己眼底看见童瑀眸子中那一丝黯淡的灰蓝,像一个幽灵飘过心间,然后忽然降落了。
为什么我会在这里呢?是为了遗忘过去吗?还是为了告别自己?
苏唯擎着香槟酒杯的手指在微微发冷,她开始觉得这样的地方自己的存在是个错误——对童瑀的错误。若是此时童瑀在这个城市,那么她会马上离开这里,和她去一个随便什么地方都好,只要不是婚礼的现场。
她看着手机里那数个未接电话和一条条充满不安的短信,眼泪渐渐滚动。
不能在这里哭泣,哪怕是为了那个不争气的家伙!她总是让我生气,她总是不乖,她撒娇水平一流,她脾气还不是一般的大,她这里不好,她那里也不行,她喜欢说我是个懒姑娘,她鄙视我荷包蛋也会煮糊,她一直记得我打坏了她几个杯子几个碗,她不好!不好!不好!
苏唯站在酒店花园一个二层半圆露台上,对着没有星星的天空吞咽自己的泪水。她知道这样的自己很傻,但是她没有后悔过。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和童瑀的感情可以维持到哪一天,但是她认定了自己要的就是这样的一个人。苏唯总是告诉自己,人的一生可以癫狂的时机太少了,若是每次都隐忍错过,那么到了老,该是多么后悔人生的苍白,甚至连一点激荡都不曾存在过。童瑀是她的癫狂还是激荡呢?没人知道,也许就连苏唯也无法判断。她仅仅是知道,面对这样一个人,她真的无法拒绝。她又是那般好的人,她的温柔无处不在。提前半小时暖好稀粥拌好泡菜,我回来就可以马上清除应酬的油腻;小核桃她都给我剥好了放在一个玻璃罐子里,那里面连一丁点儿杂质都没有;我进门拖鞋都是冲着屋内,我出门拖鞋不知什么时候就冲着屋外了;不管什么时候,我手边伸手可及的地方都有一杯蜂蜜水……她宠爱我的方式,无微不至,眼睛是看不见的,只有用心才能发现。
她真的是这般的好,不是蜜糖包裹的礼盒,而是一杯幽静的茶水,温和恬淡,似牧笛悠扬。
苏唯将头靠在童瑀削瘦的肩膀,随着她的步伐往出租车停靠的地方走去。在经过那扇门的时候,苏唯想起了第一次在这里看见童瑀的样子。她感觉自己仿佛跟随她闯入了一个陌生的世界,但是一路有她握着自己的手,便不再那么害怕了。那时候的童瑀,和现在的童瑀有什么不同呢?苏唯悄悄侧头看着童瑀的脸,一样清冷散漫的表情,微微眯缝的眼睛里,一眸灰蓝像幽灵在驻留。不同的是,那些表情苏唯已然懂得的,好似玉石和玻璃的关系,一种是有生命的,一种是死寂。瑀,一块像玉石的石头,但谁人能知她心内包裹的是什么华彩呢?她清冷的外表,应该是对自己本性的一种冷藏吧。
巴厘岛的夜晚,苏唯在童瑀怀里哭泣。杭州西湖装不下她的泪水,她只愿这样的东西流进童瑀的心田,总好过在异地他乡孑然饮泪。童瑀什么都没有问,她只是抱着苏唯颤抖的身体,温柔的抚摸着她的背,她的头发,她的手,她的心。
她们结合,灵魂和肉体同步,连呼吸都重叠了。童瑀听见自己的喘息,和彼此头发摩擦的细碎声响,以及自己撕咬苏唯时候牙齿战栗的声音。童瑀像一头森林的白狼,在沼泽里撒欢,不在乎弄脏自己的皮毛。她的每个关节都盈满力量,骨髓里填满了欲望,每一处肌肤都发烫,那些平素隐藏的野性,总能在苏唯这里得到释放和容许。她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呼吸,最后她像一张密实巨大的网,将苏唯完全的包裹了,自己凝结成一层薄薄的砒霜。——爱情若是毒药,我也要含笑饮砒霜。
黎明。苏唯莫名醒来,却是听见童瑀梦呓着什么。她侧耳想要听真切一些,她却又安静了。为她拉上薄毯盖住肩膀,苏唯光脚站在窗帘后面轻轻拉开一条缝,看着外面安静的世界。
一切都结束了,我的从前。他是她人夫,我是谁人妇?回头看着童瑀,苏唯轻轻笑了一下。
杨天娇一开始就说我疯了,可不是么。
今天就要开始,我要看着她醒来,告诉她我爱她,她就是我的一切了。我要给她最好的东西,我会容许她有限度的任性,她是我的孩子也是我的爱人,我无法不宠爱她。
童瑀醒来的时候,发现苏唯斜靠在自己身边,专注的看着自己的脸庞。
“……”刚醒来的童瑀还是呆呆的。
“醒啦,乖乖……”苏唯抚摸着她的头发。
“嗯……”童瑀往苏唯那边靠了过去,蹭着她的皮肤。
“你瘦了一些。”苏唯说这话的时候,感觉鼻子酸酸的。
“没有……还是那么重。”童瑀闭着眼睛。
“我们去旅行吧?去云南,或者广西,或者你想出国玩玩?”苏唯捻起童瑀的一束头发,细细捻磨着发出碎碎的声音,“不然去日本?”
“为什么?”童瑀睁开眼睛看着头顶上注视着她的苏唯。
“我不希望,我打破了你太多对外界的感官认知。比如不能因为西园寺和你产生的记忆是什么,我就要去避免,我希望一切都是尊重你的喜好和习惯的。”苏唯耐心的细细解释。
“但也不用这样去日本吧。”童瑀翻了个身,背对着苏唯。
“……”苏唯沉默了一下,然后说,“我还没去过日本呢,你不愿意给我当导游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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