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匡胤冷哼了一声,眼神变得阴沉。晋王只是微微低头,驯顺的态度。
“我朝建国未逾百年,根基尚浅。又连年征战,师劳民疲,正是与民休息的时候。如若骤然迁都,则兴建宫室、搬运物资、修整道路等等,都需大量徭役,必定会劳民伤财,有甚者更有可能激起民怨。眼下迁都西京并无大益,反有小害,是故臣以为迁都一事应徐徐图之。”
晋王的语气缓和了不少,赵匡胤看他一副温驯的模样,更加恼火。
“开封四周全无山川之险,仅北面有黄河作为屏障,实为易攻难守的四战之地。现今燕云十六州被辽贼据有,黄河北岸俱为平原,其铁骑可以任意纵横,长驱黄河北岸。若其一旦突破黄河天险,则开封危矣,大宋殆矣。反观西京洛阳,北依邙山,西控潼关、崤山,坐拥山川之险。自古以来‘王者治天下,设险以安万国’,若有天险拱卫帝京,则可去除冗兵,使国家安定,仅此一条便强过开封数倍。”
赵匡胤并没有评论晋王之前的论述,只是直截了当地说出了自己的观点,从国家安危的角度出发,从国之根本上支持了迁都的决议。
“使海晏河清,在于陛下之仁德,而不在于山河之险峻。”字字句句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赵匡胤此人一介鲁莽武夫,于马背上得天下,极是爱重自己的声名。发兵征伐必定师出有名,如征讨南唐是因为李煜“倔强不朝”;对待俘虏不但没有囚禁或处死,甚至高官厚禄地礼遇他们,可谓仁至义尽,令天下无可非议。
若是此时批驳晋王的言论,就相当于承认自己不重道德教化,而依靠武力征伐,这无异于自己扇自己耳光。光义正是考虑到赵匡胤这一弱点,给他制造一个两难境地,迫使他妥协撤回迁都的决议。然而赵匡胤未必没有意识到,自己反对迁都很大部分原因是自己在开封盘根错节的势力,一旦西迁就将土崩瓦解。就算自己在理上占先,赵匡胤也未必轻易点头。而且就算成功,一定会令赵匡胤更加警惕。
上座的人沉思良久,一直默不作声。殿外的春阳洒在光义的背上,冒出了细密的汗,黏黏腻腻的很不舒服。赵匡胤的目光仿佛千斤重的巨石,沉沉地压在光义的头顶。他只敢盯着暗黑色的地砖,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臣附议。晋王所言极是,迁都乃国之大计,请陛下三思。”中书侍郎卢多逊第一个站出来附和。
光义释然地吐出一口气,总算有人是站在他身边的,他一直都不是孤立无援的。
紧接着铁骑左右厢都指挥使李怀忠也站出来表达反对意见。殿内不少官员看形势对晋王大利,也见风使舵纷纷谏言反对迁都。最后满堂文武只有数个武将没有表态,其余一概站在光义一边。
赵匡胤看着殿内呼啦啦跪下的文武百官,宽广袍袖下的拳头狠狠捏紧,青筋条条暴起。他平生第一次感到深深的无力与隐隐的恐惧。自己尚在人世,仍是大宋帝国名义上的最高统治者,这群手无缚鸡之力、只知谈经论道的文弱书生已经如此替光义卖命,如此目无尊上、不识高低。倘若一日自己撒手人寰,就凭光义这样阴鸷狠毒、睚眦必报的性子,别说德昭能否继承皇位,便是保全性命也是十分侥幸。
然而光义说的没错,大宋立国未久,根基尚浅,一旦迁都轻则劳民伤财,重则天下大乱,实非稳妥之举。更何况眼下竟没有一个大臣持反对意见,已经由不得他选择。他在心里冷笑一声。
“不出百年,天下民力殚矣!”赵匡胤愤愤甩袖,疾步离开了议事厅。
到底是妥协了,光义深舒一口气,数十年的韬光养晦终于没有功败垂成。
☆、金风玉露
礼贤宅的朱漆大门仍如三个月前般光鲜锃亮,匾额上边一丝灰尘也未沾,扫洒之人显是尽心竭力。
吱呀一声,李煜提步走了进去。庭院在热辣的阳光下静悄悄,只有稀稀拉拉数声蝉叫。
啪嗒,玉制棋子与青石枱面敲击的脆响,李煜循声望去,合欢下的石凳上坐着一个素白的身影。
“重光,快坐下,我们来一局。”云淡风轻地,丈夫问候妻子的语气,仿佛重光只是去集市溜达了一圈。
李煜一撩袍子在他对面坐下来。
“呆子,我若是不来,你要等到何时去。”
“谁在等你,我只是单纯下棋。”
“唔,骗谁呢,棋枰上都是白子,黑子呢,被你吃了?”李煜扫了眼棋盘,好拙劣的谎言。
“等你落子。”光义心情很轻快,像夏夜晴空下刮过树梢的风。
“无耻!这棋枰上遍布白子,黑子无论落入哪里都只有死路一条。廷宜,作弊没那么明目张胆的吧。”
“唔,被你发现了,那就乖乖被我吃干抹净吧。”
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完,光义的上身突然探向李煜,左手一伸勾住了尚自呆愣的对方的下巴,将低低的惊呼尽数封在嘴里。
他的唇味道很干净,像汴京初冬飘扬的细雪。呼吸之间没有那些女人油腻的脂粉气味,是雨后青竹透出的娟娟清香,有泛黄书页的陈墨香味间杂其中。
他的气息很温暖,像江南暮春和煦的朝阳。他吻得很深,很疼,李煜发了倔劲,有些迷乱有些疯狂地回应他。
他吻得这样用力,仿佛将他的灵魂吮吸出来,再吞食入腹。他的喘息很快急促起来,双颊迅速因为缺氧浮上潮红。
他不知道他今日会回来的,只是深刻地记得他的生辰,只是固执地想同他一起过的。也许等到夜深人静灯火阑珊都等不来他的脚步声,他只是很卑微地想见见他,很固执地等着他。
他想笑自己的,何时变得这样多愁善感,这样肆意使性。这座小院有他们烹茶品诗、弹琴捉棋的回忆,每一丝每一缕空气都带上他的影子,在分离的日子里渐渐变得透明,而他的思念也无可救药地变得窒息。
察觉到对方的推拒,光义恋恋不舍地放开钳住下巴的手。
他就这么单肘支着下颌,定定地看着犹自喘息的李煜。
“重光。”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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