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还打算拿到钱以后把钱存进银行,可公交车经过银行时,施诗磊看到门口坐着几个盲流。他心里沉甸甸的,抱着背包,就这么错过了站。
常可一路上时不时盯着他,但施诗磊不想和他说话。
过了一会儿,常可站起来给老人家让座,这动静让施诗磊回过神来。
他抬起头,见到常可被几个乘客给挤到别的地方去了,便用双手搓了搓紧绷的脸,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给符钦若发消息。
在做什么?——他揉了揉眼睛,还是把潦草编辑好的信息删掉一部分,加上语气词,换了另一个标点符号。
符钦若应该没在外面,回复很快跳出了屏幕:还在弄那个扇面。
施诗磊惊讶极了:你还在绍兴?
嗯,诗还没来得及写上去。符钦若说。
他的心突然用力跳了一下,嘴角也在不知不觉间上扬了:写的什么?写好了吗?
可符钦若的回复还是一如既往的简洁,仿佛他这个人,低眉颔首的神情就在眼前:嗯。
施诗磊忍住笑:来图~
这一次,没有过多久,符钦若把一张图片发了过来。
正是一个绘着江南烟雨的扇面,正好与那把伞的伞面契合,只是因为不是出于同一人之笔,施诗磊可以感觉到两者之间从画法和意境显出的差别。这画果然一看就是符钦若画的,他笔下的江南,温柔、郁郁,但天边可见一抹晴。
施诗磊把大图打开,好看清上面写的诗。
他从来没有看符钦若自己写过一首完整的诗,每每都是自己写到一半,交给他来收笔。或者将最后一句留给他,等他一句刻骨铭心。
一首七绝,符钦若用他最擅长的字体,清远萧散,字字遒丽,笔笔端劲。而他写的,也将铅华洗尽,留一袭烟雨青泥——
南柯醉醒枕轻案,薄雨浸润覆青衫。唯待他朝花月夜,舀君半斗长相观。
他把这首诗重复读了两遍,到了后来,也不禁像符钦若时常做的那样,皱起了眉宇。
施诗磊甚至可以想到他深夜伏案的背影,那时候青灯未灭,却也怕窗外的明月浸透他的春衣。
一个跟他完全不一样的人,一个跟他完全不一样的世界。
施诗磊吸了吸鼻子,还是笑话他:酒鬼。
几乎只有半秒钟的间隔,他继续说:符钦若,我好想你。
眼看着就连自己也要开学,施诗磊深知自己再不能留常可在身边了,就是用赶的,也要把他撵回去。
樊灵天消失了整个寒假,终于在快开学时给施诗磊发信息。聊了十几分钟有的没的,他才告诉施诗磊,他和男朋友分手了。施诗磊惊得把手机掉进了炸酱面里,大叫一声赶紧捡出来。
“哥,我帮你擦干净吧。你吃。”还没等施诗磊起身,常可已经把他的手机拿了过去,走往了洗手池。
施诗磊莫名其妙,看他这么主动也不去管他,只顾低头吃面,闷头想着这一对整天打情骂俏的,怎么会分手。
实在是奇怪,什么契机?什么原因?
还想要等手机回来的时候问一问,但面都吃到了一半,施诗磊也没看到常可回来。他一想不妙,起身走过去一看,果然见到常可躲在帘子后面偷看他的信息。
施诗磊心里一堵,还是不动声色地坐了回来。
炸酱面快见底的时候,身后传来了常可的声音,语气平常地说:“一些酱掉进充电口里了,擦了好久。”
“哦,谢谢。”施诗磊把手机接了回来,放进口袋里。
常可居高临下看了他一会儿,也坐回来继续吃面。
施诗磊搅动了两下碗里那几根面条,说:“可可,我后天就开学了。晚上给你买张机票,你飞回去吧。不管怎么样,书还是要读的,想工作起码也要等到高中毕业吧?现在连个高中文凭都没有,怎么找工作呢?”
常可捧着一次性泡沫碗,咕噜吃了几口面,没出声。
他是打定主意要让常可走了,心里暗自吁了口气,放下了筷子,语重心长道:“你看看现在哪个赚大钱的不是有点学历?就算一开始没读书,后来还是会去念的。”
“李嘉诚不就没有嘛。”常可语气轻松地反驳说。
看他这样漫不经心的样子,施诗磊的好脾气一下子被耗尽了,但他还是忍着,说:“世界上有几个李嘉诚?他发家的时候是什么年代,现在又是什么年代?你没看他的儿子?都是在国外留的学。”
常可忽然抬起了眼,说得理直气壮:“你做兼职的时候连高中都没上,不一样赚了好多钱,穿名牌、用名牌,还供我们几个读书。”
施诗磊顿时哑然无语,半晌,才不耐烦地说:“你根本什么都不懂。”
“我不懂什么?”常可进而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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