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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杀了翟星辰的父亲。”率先打破沉默气氛的是云谲，说出这句话时，他枯瘦的手抓了抓洁白的被单。

“嗯？”苏池航心里咯噔一跳，回过神来，觉得哪里不对：“他不是孤儿么？”

“是，他妈早逝，他父亲在翟星辰九岁时去世了。”云谲的声音很轻，“就是我当杀手的那段时间，之后过了三年，我误打误撞认识了他，才收养的他。”

“不可能吧。”

苏池航狐疑地挑了挑眉：“七年前，也就是你做杀手那会儿，你和翟星辰理应不认识才对。他老家在N市，我当时查他户口时看过，咱们在南市最南边，他在最北边。退一步讲，即使你真杀了他爸，过了这么多年，他又怎会忽然怀疑起来？”

“我接过一个任务，目标叫翟启明，我杀的就是他。当时他儿子在房间睡觉，估计是翟启明知道当天会被暗杀，所以他给星辰灌了药，藏在柜子里。后来……我吸了他的血，白凌的人刚好追过来，我就跑了，没看星辰长什么样子。”

是巧合么？

苏池航觉得很震惊，但更令他好奇的，却是另外一回事，“那小子心思挺单纯的，怎么会发现这件事？”

云谲摇头：“不知道，他撬过保险箱，里面有我签署过的文件。”

“搞毛啊，他没理由心血来潮去撬你保险箱吧，多闲得慌！”

苏池航思忖了一会，像拼拼图一样，把巧合的部分衔接在一起。如果单看其中一处，就是再自然不过的事，一旦连起来看，才会发现里面的每个环节都是绝对契合的。

“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周鸣让他做的。”男人分析起来，“我前天才知道，那家伙和你家小孩关系很好，他现在又是抓捕你的重案组组组长，出了名的眼底容不了沙子，不管是无心还是有意，一旦让他知道翟星辰的身份，他肯定要想办法戳穿你。”

苏池航继续讲：“近日我收到可靠消息，猎人公会那边收了一个很强的年轻人，没通过什么培训就直接晋升中阶，枪法极其狠准，现在由秦川亲自带着，听说推荐人就是周鸣。你说，是熟人的可能性大么？”

“嗯……”

“嗯——？就一个语气词？！”

云谲的反应比想象中冷淡，他把没多少血色的脸偏过墙去，双眸同样没有太多灵动的色彩：“池航，你信报应么。”

“呵，脑子烧坏了吧宝贝儿。”苏池航挑起眉，本想调侃两句，却因瞄到对方瘦削的肩胛骨，愣是把话憋了回去：“当然不信，因为白凌没死，而我也还活着。”

他用食指点住自己的胸口，“不要胡思乱想，我们手上的血腥比你多得多，该得报应的人，一时半会也轮不到你。”

“不，报应来了。”云谲稍微抬起眼睛：“其实谁揭穿的都一样，周鸣或者别的陌生人，又有什么差别？是事实，我也承认——他喜欢做猎人，便去做吧，那是他的自由，我再也没有权利干涉什么。”

男人仰起头，望了望老旧得掉漆的天花板。“只不过有时会想，如果我能变回正常人，仅仅是能够接触阳光这点也好，那么星辰去过的地方，我就能亲眼去看一看。什么学校的体育馆，后山波的矢车菊，还有打呼噜的班主任，和他……打球的样子。”

云谲的眼睛含着一丝空洞，仿佛映着一棵死而未僵的枯树，散发出旁人无法体会的寂寞感：“他说过的，我都记得，如果可以……我也想去看看。”

“宝贝儿，你越来越让我——”苏池航轻轻搓着十指，有些奇怪地看着他。

云谲的性格多年没变，依旧待事冷漠，特立独行，内心却因为翟星辰走得更远。苏池航不得不承认，也许在不经意间，云谲已经和当初的自己离得越来越远，这让他很惊慌，也很不舒服。

还没待苏池航想明白，云谲突然开口问他：“你还没有说清楚，人体实验室和他当猎人有什么关系。”

苏池航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说不该说。毕竟，云谲已经脱离了那个你争我斗的世界很久，自己也在尽全力地保护他，不让白凌的人抓到。但以云谲的脾气，如果翟星辰落难，他肯定会不顾一切找白凌算账。

不过——苏池航想，与其让他单枪匹马、没有意义地胡闹一通，还不如让他给自己打头炮。反正推翻以白凌为首的猎人公会，已经是非打不可的一战了。这个城市的原貌，被外界的舆论所遮掩，外面的人生活在安静祥和里，根本不知道这里有多残忍。

他需要打这一仗，并且非赢不可，只有这么大闹一场，中央政府才会把目光投向这里，让外面的人睁大眼睛看看，他们谈虎色变的吸血鬼，是多么高傲而不可撼动。

未来还很长，等到那天，城市的壁垒被炮火打开，迎接他们的，就该是比光明更让人觊觎的东西。

不仅苏池航这么想，南市发展成现在各据一半的光景，显然不是白凌要的，因为白凌清楚，凭借现在的猎人部队，很快会压不住吸血鬼的火速蔓延。所以苏池航推测，不用他先跳动，那家伙下一步肯定要实施大规模的镇压。不然他收了翟星辰，也没有意义了。

“白凌肯定已经知道你和他的关系了。收他，不就是想作为战斗力和人质么。”

云谲被苏池航的话吊得七上八下，很不耐烦：“什么意思？”

“还能有什么意思？他拿翟星辰当人质是迟早的事。哼，既然有本事把那小子招进公会，也是好事，最好把他送去做人体实验，剥他的皮拆他的骨，虐他虐他虐他！！”

刘小吉躲在门外，听得各种百感交集。擦，苏先生你兴奋个什么劲啊！

“与其被人压制，不如先发制人。”苏池航眼眸闪动，跳跃着野兽般的光芒：“这战我们已经准备了很久，一定要打，并且一定要赢！所以你必须打前头，有了你，我们胜算会高出很多！顺利的话，还可以把那个惹事的臭小子救出来。”

云谲蠕动了下唇，力图让自己表现得不在乎，话语间却紧张起来：“他是自愿的，我凭什么救出来？”

“办法是人想的，你自己看着办。”苏池航难耐地握了握拳：“我还巴不得你别去。但是，倘若有朝一日，我在那边碰到翟星辰，就别怪爷手下不留情，我一定帮你杀死那个白眼狼！。”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苏池航根本不给他说话的借口，“你不需要向我解释什么，你的紧张已经说明了一切。亲爱的，我只给你一次机会。在翟星辰进入人体试验之前，救他。”

人体试验四个字像一把重锤，钉入他的耳膜，云谲当然清楚后果，却不知该以何种立场去劝说。现如今，他已经不是他的哥哥，而是他的杀父仇人，是仇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