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肖晴眼里的光芒却变得忽明忽暗。
吴仪不催促，等肖晴的答案。她在犹豫，是不是要再次信任？还是，根本她的内心，现在太满，容纳不下，哪怕是一个朋友？但是吴仪忍不住那种好奇，看看肖晴能不能好起来的那种好奇。吴仪相信，肖晴自己也很好奇，只不过方向不一样，肖晴在好奇，自己会不会真的死掉，会以什么样的方式死掉，会在什么样的触发点之下，再也不能承受。
“那要看在哪里，做什么。”肖晴眼睛盯着笔记本的屏幕，三首歌都听完了两个来回，才缓缓地回应。圣水……那个人的体质应该吸收不了吧，机能被破坏，越纯粹越好的东西越是容易被排斥，浪费了，符水大概可以。
那种黑暗的，混沌的，幽灵一样的气质。
肖晴偏偏从那里面看出了美好。
吴仪眼角的余光扫到，肖晴在犹豫着要不要登入某个电邮系统。她不明白，这有什么好犹豫的，输入用户名，密码，回车或者鼠标，看见什么是什么，人都负情走了，权当畏罪死了，何必尊重？
那人也根本配不上。
“你‘哼’什么？”
吴仪蓦然发现肖晴正皱着眉头盯住她，“嗯？我‘哼’了吗？”她冷冷地翘翘眉毛，抬手看了一下表，又放下。
吴仪的眼神有温度，但是脸上总是没有表情，肖晴觉得难能可贵的是，那种没有表情，不是蠢钝麻木。定定看了吴仪几秒钟，肖晴嘴角一牵，露出一个不相干的笑容。
“今天是去哪里？”
“另一个小区，另一所房子，另一个人。”
“现在就走吗？”
“没关系，等你看完信箱再说。”
吴仪眼看着肖晴莫名的笑容顷刻演变成莫名的忧伤，然后两人又陷入了沉默。“那走吧，你收拾，我去拿点东西。”
肖晴打了个喷嚏，刚打扫完就开了空调坐着，没有换衣服，出汗着了风，周身都有孤寂从毛孔里渗出来。她点点头，眼睛看住门口。
吴仪走到肖晴的视线里，静静地开门，出去，关门。肖晴站起来，反锁了门，转身，又回头，从猫眼里看出去。
吴仪面向着猫眼站着，眼睛水一样干净。
肖晴看着吴仪，在想她是不是一个懂得回头的人，还不是朋友，更不是情人。她弯起指节，在门上轻轻叩了两下，声音轻不可闻。吴仪低了低头，长长的黑发从肩头坠下几丝，转了身。
肖晴还是静静地看着猫眼外面。
吴仪的身影隐去之后，很久，没有人经过。
圆圆的猫眼，罩住一段长而窄的走廊，一扇竖立的门，两面窄小的墙，一盏浅黄的灯，肖晴看着，看着，不愿意转身，熟悉的陌生攥住了她，仿佛猫眼是一面镜子，照见她身后，比猫眼里宽广的小空间，空空的时间，只有她一个人，却不属于她。
“这里，就是你的家，我给你的家。”
肖晴没有办法相信。她总是看见莫名来处的尘埃被没有路径的风拉扯着飘来散去，心里一阵阵发凉，她看不见被承诺的爱，但是相信它在，强硬地拉扯自己，整理那些尘埃，抑制自己逃跑的冲动。
肖晴，真对不起，给了那个人那么多不被珍惜的道歉和自由，却从来忘了对你说，对不起，对不起……不让你自由，是因为，如果你离开，那个人，也许就没有了坐标，对不起，肖晴，对不起……
全身一个激灵，额角一滴汗落下来，肖晴好像撕破了一些什么，有些累，有些乏。她转身，看见身后空间之外的夜空。
一边是万家灯火，一边是深邃黑暗，撕裂又吻合的整个世界。
另一条连衣裙，格子，挂脖，露肩，抹胸款，吴仪很意外，肖晴全身都是保守自省的细胞。“所谓互补。”肖晴把钥匙放进小挎包，扣好包扣，眼睛看着吴仪新鲜的脑袋瓜，有点恍然大悟的不以为然。
原来那颗头颅是编织物。
吴仪拉拉齐耳的短发丝，棕色，浓密，很有空气感的蓬松微卷，“真发，很贵。”
“为什么？”肖晴站在电梯门前。
吴仪去摁上下键，人有很多小毛病能够说明问题，肖晴是一个被宠坏的人，她被真切地宠爱过，但她明白一切，痛苦来自于某种清楚。“为了让人信任。”吴仪走进电梯，等了一会儿，肖晴果然没有任何动作，所以她伸手去点了那个“1”，“一会儿你就知道了。”她补充说。
第二次，晚上的路略有些不同。肖晴留意到了公交车的新旧和私家车的档次。
当然，家里什么都有，现成的，不像在外面，没有就不方便，若要有，还得评估自己的能力……肖晴点点头，对着天上的星，那不知道多长时间以前就已经燃尽但是一直持续闪耀进心里的微光。懂得的时候，也希望被懂得，再正常没有了，就算是太阳，也有黑子。
黑子活动周期，总是有大灾难，也必定有方向。
“诸药懂，你确定？”
肖晴的眼光已经转向了路面，前面有拥挤的舞蹈人群，中年妇女，中年男人，穿着通俗，步伐涩滞，一步步，向安详舞动。她得避开他们，稳当而优雅地。
“你同意吗？”吴仪对肖晴突如其来的对话有些意外，她以为她今晚不准备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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