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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当颜茗弦这样朝着众人落落大方地展现出一个成熟温暖的微笑之时，倒显得她二人幼稚无知了。

她们的脸立马红了些，被其他同学复杂的视线盯得有些不好意思。其中一个女孩子似乎火起，硬要和颜茗弦拽着这个问题不放，怎奈此刻乔诺希不合时宜的打断了“我头好晕啊……”

和诺希交好的女生见她有些虚弱的样子，赶紧拿手背贴上她的额头，关切询问“怎么了，诺希，哪里不舒服”“没事……”似乎是勉强着朝她们挥了挥手让她们宽心“可能是中暑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去下医务室休息一下就好了”言语间有意朝颜茗弦望了望“我是她室友，我送她过去好了”虽然二人交流的不多，默契似乎与生俱来当她们离开操场，不再在其他同学的视线里，走得稍微靠颜茗弦后面的乔诺希马上从刚才那一副病怏怏中的模样中恢复过来，脱下自己的半旧长外套，迟疑了一下，还是递给她“拴在腰上吧……”

诺希刚才那一丝小动作可没逃过茗弦清澈的眼眸，知道她是害怕自己的旧外套被嫌弃，所以才有些犹豫“嗯，谢谢”语言温和诚挚，唇角弯出柔暖的笑意不知是不是被她的诚恳打动，诺希终于没了以前那种别扭的感觉，也微微咧嘴笑了笑，继而又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忍不住皱了下眉梢“你明明身体不舒服，为什么不请假呢？”想起刚才她那张有些苍白却依旧明艳的粉黛和腿间猩红的血色，说不出的滋味腰上缠着她的外套来遮羞，和她并肩而行的女孩子稍垂了小脑袋，脸颊一红“你知道的……”也许是顾及女儿家的矜持不好意思，也许是思量着她应该明白她的处境，所以，话只说了一半这种贴心又默契的感觉，让乔诺希忍不住瞬息失神。想来也是，本来那些同学对颜茗弦就有不少偏见，她再请假什么的，那些人多半会说她又身娇肉贵，待遇特殊云云的。可是，她这样勉强拖着来例假的柔弱身子在大太阳底下军训，怎么可能吃得消无奈叹了口气，乔诺希忍不住考她更近了些，伸出白嫩的纤手扶着她有些虚弱的身子，一路护送她去了医务室后再回寝室。

夕阳的余晖温暖而柔和，静静地在两旁中满了香樟树的校园小道上铺了一层淡淡的金色，将两个相扶而行的女孩子娇倩的背影拖得好长好长。微风拂过二人同样飘逸柔美的鬓角，空气中传来夏日独有的带着些许燥热的树木清香和身边之人微摇发梢的甜味，轻浅又沁人心脾。

这时光，真的很好。

20:00 寝室乔诺希将颜茗弦扶到她自己的床上坐下以后，无意间瞅到她原本白嫩小巧的脚丫竟然起了几个泛红肿胀的水泡，心有不忍“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要不要我帮你敷药？”

淡淡一笑，笑容和煦却带了自己的坚持“不用了，我自己可以的，今天谢谢你了”怔了一下，或许没想到对方居然丝毫没有富家小姐的娇气，反倒透出些寻常女孩子不易体现的倔强与原则。可以欠别人三分情，却不愿再进任何一步随即了然的笑着点了下头“好”她们，在某些方面，还真有些相同处呢军训结束后，忙忙碌碌的高中生活终于开始了，不知道老师是有意还是无心，在这个班上，所有女生的同桌都是女生，男同学也都被安排着挨着同性坐。后来才知道，这乃是R中的学校特色，为了防止男女学生在高中这样一个前途攸关的时期产生那些所谓的懵懵懂懂的小感情，非要用这种方式拉开他们的距离。

颜茗弦的同桌恰好就是乔诺希，这两个全市前三，又长得精致如画的女孩子就这么相互一靠，怎么看怎么养眼，上课常常惹得一大摞男孩子往她们这边偷瞟，想入非非地停不下来，背后也不停地议论她俩到底谁更漂亮班上的其他女孩子虽然对颜茗弦还是没有多少好感，可是自从见过她在军训时那么“照顾”乔诺希，也对她改观了一些，外加颜茗弦的性子本来就内向安静，不随意与人起争执，所以，没过多久，除了那些惊怪的女生，其他女同学对她也渐渐友好起来。

可是乔诺希和颜茗弦的关系却始终有点微妙，说是朋友吧，又很少见她们俩粘在一起；说是普通同学嘛，她们在对着彼此的时候，又和对他人的态度稍显不同。比方说，乔诺希跟谁在一起都可以很快就谈笑风生，欢笑连连，唯独对着颜茗弦的时候，话音不愠不火，看不出亲切也见不到疏离，却总是给人一种很自然贴合的感觉，就像一幅无声的夏日风景，没有太大的律动，你依旧觉得很美。颜茗弦对着其他任何人也是温和礼貌的，可是同样的话，对着乔诺希说时，老是会弥散出一股似有若无却清新恬静的笑意，倒是稀奇。

直到很多年以后，再也离不开彼此的她们才终于明白，当时的她们之所以维持着那样奇怪的交往状态，只因为她们各自武装在心里的重重防备，已经忍不住慢慢地化开一道伤口，想要亲近又害怕带来更大的伤害，所以才会在逐渐相知的路上不停地关怀又排斥，靠近又远离夏去秋来，四个多月匆匆而过，满校的蓊蓊绿绿转眼便枯萎了一片在寒冷的秋冬，R中的宿舍是个人神共愤的地方01年的时候，国家的经济条件算不得多好，尤其是公校这些单独依靠国家米粮过活的地方。这也是颜茗弦的父母不愿意她读R中的原因，那条件，受得了的都不是正常孩子在R中，只有五间寝室是双人房，这已经是贵宾级的待遇了，主要是为了给学校的前十名提供一个安静学习的环境，好让他们用心冲刺（这种做法无疑让很多同学心里不平衡，大家都是人，何以至此？）其余的寝室三等分，分别是六人间，八人间，大宿舍。六人与八人间不说了，读过高中的人都大概知道那是什么样子的，可是大宿舍，尤其是R中这种大宿舍，见过的人或许还真不多。那都是将废弃的旧教室改成的，一间里面住了十几个到二十几个不等，管理也不容易。更有甚者，据说是住在防空洞，具体情况至今还是个迷。

虽然颜茗弦住的是R中最贵宾级别的寝室，却连她家里宠物狗的狗屋都比不上，连个空调暖炉都没有，夏天还好，人少不挤，头上一把吊扇勉强驱除暑气；可一到了冬天，那个冷的，她就有些吃不消了，三天两头感冒发烧。这么多年来，愿意在R中就读的前十名大多都是像乔诺希那样来自贫困人家的孩子，吃苦都成习惯了，天寒地冻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哪知道后来居然收了个千金大小姐颜茗弦，让校长好一阵纠结，偏偏这小姑娘就是不搞特殊，当初说什么也不进专门为她准备的教师公寓里的一套房子。

后来校长还私下找过颜茗弦，顺带叫了下乔诺希，问她们需不需要在寝室装个空调什么的，乔诺希听了他的提议后稍微垂了下头，眉梢有些褶皱，不答腔也不表态。校长本来就没打算听她的意见，叫她来也不过是应应场面，以防颜茗弦答应后再去她们寝室安空调时不好向乔诺希解释。

颜茗弦的反应淡然许多，耐心地听完校长那些种种因为她们是前三所以要安空调的言论后，一如既往地微笑着语气温和地拒绝了。

其实在她心里，原本就不是很同意学校按成绩划分寝室的做法，如果校长再给她这么一弄，别的同学知道了心里肯定很不舒服，她又怎么过意的去。大家都是独生子女，没有谁天生就该比谁金贵回到寝室以后，乔诺希以四十五度的仰角忧郁无奈地望向灰蒙蒙的深秋天空里长出翅膀欢快飞走的空调天使，斜眼歪嘴地腹诽颜茗弦：“这么冷的天，你丫想冻得我冬眠是不是？”可是口吻里还是有藏不住的笑意露出来颜茗弦明媚的眼梢不易察觉地弯了弯“熊和蛇才冬眠，兔子也会么？”

乔诺希被她这句话梗了个结实，漂亮的大眼睛一下子就鼓起来了“颜茗弦！你说谁兔子呢？！我哪里像兔子了？！”

其实颜茗弦一直没有告诉她，打从她们第一次见面起，她就觉得她很像一只兔子，活泼阳光得好像和谁都很亲近，可是又带着兔子与生俱来的刻骨的警觉性，好像身边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她那两只精明的耳朵马上就会竖起来故意左左右右前前后后地打量她“哪里……都像嘛……”玩味地欣赏了一下她粉颊殷红，笑笑“尤其是现在这个样子哦，好像被踩了尾巴……不好意思，我忘记了兔子的尾巴很短……”

“哼！以前怎么没发觉你这么能说呢？”故意做出一副呲牙咧嘴的模样吓唬她，结果对方看了只觉得别扭和好笑“……”

吵吵闹闹也好，相互调侃也好，两个同样寂寞孤单的女孩子，心中开始响起一些不为人知的，细腻的共鸣自此以后，颜茗弦越来越习惯叫乔诺希兔子，起初就她一个人这么叫，后来大家也觉得乔诺希实在是像透了一只兔子，尤其是那种乖巧可爱的海棠侏儒兔，看得人简直想把她捏到手里翻来覆去地蹂躏一番，兔子这个外号也就声名远播了和乔诺希交好的女孩子甚至喜欢在课间故作大爷地挑起她白嫩小巧的下巴调戏“来，兔兔，给少爷摇摇你的短尾巴”“……被人踩断了……”

日子虽然忙碌，倒也过得很滋润。

可是渐渐地，颜茗弦却发现乔诺希的一些异常反应。那就是常常在下午放学后消失，到十一二点才回来R中虽然是所全封闭式的学校，管理也很严格，但对于学生各种各样的学习方式一向都是尊重和允许的。也就是说，只要你能完全凭借自己的实力在一场又一场的大考小考月考季考中取得足够高的名次，那不管你是在用什么方式学习都行。所以R中里除了白天的八节课，晚上一律不上自习，由学生自主安排。可是，令颜茗弦诧异的是，当很多同学都在教室或寝室或图书馆努力学习时，乔诺希却总是一放学就不见了人影，周末也很忙的模样，却从没怎么见过她啃书R中宿舍晚上熄灯的时间是十一点半，通常是阿姨先到宿舍前锁紧大门，接着里面会“叮叮叮”地响一阵刺耳又OUT的铃声，然后全楼阁的灯火在这阵刺激荷尔蒙激素喷发的铃声即将阳……痿时，刷拉一下子就灭了，伴随着好像是电闸什么的弹跳碰撞的声音，虽然很多男生听起来更像是什么被折断了的音调，惊得他们一身冷汗。

令颜茗弦不解的是，乔兔子总是晚归，就是那种查寝前二十分钟赶回来的模样，每到那个时候，寝室大门都已经锁了的，所以颜茗弦几乎都习惯了在十一点左右透过她们寝室的小玻璃花窗往外望，指不定那个突然的时刻就会从那里跳进一只兔子。

她们的寝室在二楼，不高也不矮，但乔诺希不愧有兔子之称，跳窗子的天赋还真不是一二般的出色。

记得乔诺希刚开始这种举动时，就特意嘱咐过颜茗弦，晚上不要关窗，她回来以后知道，不必担心当时颜茗弦也只是轻淡地点头应了，没了什么过多的言语，也不问她是在干什么，为什么晚归乔诺希对此有些惊讶，但很快也就适应了，这样子不必花脑筋去编什么借口来敷衍一个让她有些好感的朋友。并且，在很多时候，颜茗弦的包容与贴心总会在不经意间触动乔诺希心底最深最紧的那根，心弦

家境

十一月二十六日已经快接近十一点三十分了，可是乔诺希却还没有回来，颜茗弦都洗漱完毕了，就是迟迟不见她的人影。随着灯熄铃响的匆忙节奏，宿舍老师已经开始查寝了。对，查寝，在每个读过高中的人的记忆最深处，总是忘不了宿舍大妈深更半夜里拿着的一支类似执勤警员的大型手电筒，在各个寝室楼道晃啊晃啊地查寝抓人那番美丽情景。学校自以为这种方式既方便又不会打扰到学生睡眠，可是由于大妈们年老体衰，查寝的时候又喜欢和祖国的花骨朵儿们调侃几句，等她们查到高一些的楼层时，灯早就灭干净了，只能拿着电筒在黑暗中照照这个，晃晃那个，活脱脱就是一香港90年代刑侦片里的扫黄场景（一大摞便衣警察深夜突击检查红灯区，拿着电筒警棍依依呀呀地吼，被他们从被子里抓出来的少女们穿着个吊带裙，低着头走出来，还要记录籍贯姓名年龄等等，看是不是大陆妹）颜茗弦只穿着件蓝白的睡衣，在二楼的走道偷偷往下望了望，轻易就发现了那束激光正天旋地转地朝楼上过来。忍不住蹙眉，略带忐忑回头张望在黑暗中空空荡荡的双人寝室里那扇完全敞开着，透出外面漆黑夜空里漫天星辰的小花窗。窗外的夜色好美，月亮的清辉冷而单薄，繁星随意点点，忽明忽暗的银色小光芒比大妈手里的电筒不知道可爱多少倍。

难得在这寒冷的深秋里见到这般独属于炎炎夏日的夜色，可是为什么，还没有那么一只活泼小巧的兔子从小花窗布置的明丽夜景中跳进这间屋子？

快到十二点半的时候，颜茗弦迷迷糊糊地听见窗边的一阵轻微响动，似乎有人轻手轻脚地翻了进来她有些紧张地拽住了裹着自己的被角，隐约害怕是什么不好的人潜了进来，心底似乎又在不知不觉间升腾起了轻淡的期待。

是兔子平安回来了么？

心中的揣测还没停止，颜茗弦就闻到一股不算微弱的有些刺鼻的酒味和难以辨明的香水气息，在年少明朗的乔诺希身上，弥散出灯红酒绿的味道乔诺希进了屋以后，就小心翼翼地摸去洗手间，匆匆地梳洗一番，准备休息。今晚她遇到一些麻烦，才回来的晚了，知道这个时候颜茗弦肯定已经睡了，不想吵到她可是，乔诺希叹了口气，阿姨应该已经查过寝室了，那么明天多半会被叫到教务处解释为什么夜不归宿。

夜不归宿，这个声名还真是不好啊，她不在乎别的女同学或者幼稚的男生怎么看她，反正她的日子哪一天不是她自己一步一蹒跚地走出来的。只是，不希望母亲知道罢了。

算了，明日事明日愁吧虽然无奈，到底还是做了准备，给自己平添了几分勇气乔诺希边幻想着她明天在教务处怎么楚楚可怜地解释自己是因为重感冒去医院打针所以没来得及感回来这个谎言，边轻轻地掀开自己粉红色被单的一角，很是疲倦地躺下去刚想翻身换个姿势，就抱到一个清香柔软的东西，带点冰凉乔诺希被这么突如其来地一吓，条件反射地往外弹，差点掉下床去，心扑通扑通地跳，半夜三更的床上出鬼了不成？

熟悉的香草味飘入鼻息，才勉强稳定下她霍乱的心神。

颜茗弦一整晚都没怎么睡着，直到发觉兔子回来以后，悬着的心才有所降低而乔诺希因为是刚从外面回来，眼眸尚未适应黑暗的环境，也就不太看得清寝室里的东西，根本不知道自己笨手笨脚洗漱换衣的模样全被床上那一汪秋水似的明眸瞧去了“你怎么在我床上？”她轻声问，不觉间被她黑晶石一般清澈明媚的瞳眸吸引“刚才老师查寝……我……”颜茗弦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她怎么可以趁乔兔子不在的时候鸠占兔巢呢？

乔诺希有些迷惑地皱了皱黛眉，试探性地朝上望了望，不知道是哪里来的默契，竟然很快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乔诺希睡的是下铺，而颜茗弦睡在她上面。刚才陈大妈来扫黄时，颜茗弦应该是假装成她睡在了她的床上，而上铺的被子里塞了些衣物枕头什么的。

幸好上铺比较高，不是很容易检查到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