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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上稍微抬了抬脑袋，欢快地凝视着地下城那扇通往外面世界的大门，半开的石门透出外界明亮的光芒，温暖又舒心——那里才是有她的地方，也是他真正的心灵归宿

笑了，宛若当年一样纯净明朗，唇角眉梢都落满专属于颜茗弦的温柔，鲜血抖落的双唇还在断断续续地念叨“……爷爷……我这一辈子，遇见了很多值得我为他们去死的人……我的妈妈，戴逸，夏允，甚至是你……因为是你给了我想要的一切……可是，我只想为了她一个人……活下去……有她相伴的生命才是独一无二的……不然，和谁过一辈子对我来说……没有分别……”勉强地偏了偏头，慈爱地望望身边那个一直牵着他手心陪他出门的希弦，轻抬起指尖细柔地擦去她和自己一样汹涌划落的眼泪“小希乖……不要哭了……爸爸带你去见……妈妈……好不好？”

粉圆小脸上全是歪七扭八的泪渍，抽着小鼻子不停地点头“……嗯！……”

可是他再也没有力气了，刚带着女儿爬到门口，微凉的指掌还没触到外面那一抹温暖的阳光，整个身子一下子就失去了知觉

希弦吓得揪住他染满血污的衣物嚎啕大哭“爸爸！……爸爸！……”

“少爷！少爷！”急得快跑过去的管家赶快查看仲牧城的状况，确认没事之后，才安心地舒了口气，面色犯难地回头看了看仲宇翔，恭恭敬敬地小声禀告“老爷……少爷痛晕过去了……”

追求

凌晨动脉出血太多以致昏迷许久的仲牧城总算是醒了，二话不说掀开了被子就往下跳，小腿顿时传来一股钻心的疼痛，呻吟着跪在了地上“少爷！”一直守在床边的夏夜急忙上前扶他“你的伤还没好……”

凶声恶煞地揪住了他的领子，红着眼睛失声大吼“颜茗弦呢？！她人在哪儿？！”

“她……学仁派人出去查过了……她动完手术没多久就走了……”小心翼翼地观察者他的脸色变化“……少爷……需不需要？”

苦苦地笑，眼睛红得更厉害了“……不必了……”既然她想一个人静一静，他又怎么能这点空间都不给“……爷爷呢？”

“老爷……让我转告你……这一次你干得很漂亮……出乎了他的意料”言及此，英俊的脸上有了几分得意，幸好仲牧城早就安排了他们及时抢占邹家，等到仲宇翔的人马赶过来时，邹家的财产通通落入他们的掌心，这也是那一晚他们没有出现在地下城的原因“……现在我们可以和老爷谈判了……”

“呵……”苍白的面庞完全没有任何欣喜之情，满满的都是失落“……就算赢了天下又怎么样……失去了她……”推开夏夜搀扶自己的胳膊跌跌撞撞地想要站起“……什么都没有意义了……”

“那……少爷想怎么办？”居然有人赢了那么多财富之后还这么悲戚，让他不能理解好像是想起了什么，没有正面回答他的询问“颜博和邹定邦他们呢？”

“都被囚禁在地下城了……生死都看老爷的心情了吧……”很识时务地补了一句“邹紫言中了几枪，现在还在抢救，高轩已经抢先从邹家救出颜茗洛了，没有损伤……至于张舜……”刚提到这个名字，背后立感一阵严寒，怪异的是那股戾气虽然膨胀了一会儿还是慢慢地消减下去了“等她回来……再说吧……”如果她不喜欢残忍冷虐的他，他可以学着去放下，去原谅三个多月以后，终于可以重新自由奔走的仲牧城目色哀伤地抱着那个千辛万苦才抢回来的女儿回到了他们的小家，可是那里已经人去楼空，所有跟颜茗弦有关的痕迹都留在里面，只是，她走了受到父亲沉默悲凉的情绪感染，好不容易变活泼了一些的希弦乖乖地窝在他怀里一言不发地四处打量着陌生的房子，眨着明亮的大眼睛到处寻找她的妈妈以前她还在的时候，家里的一切都是整整齐齐纤尘不染的，虽然现在还是这般，没有了她的气息后像是立刻坠入冰窖，阴冷刺骨他现在都还记得起每一天醒来的时候，她是怎么先吻一吻半梦半醒的自己，然后换上宽松舒服的居家围裙，眼角带笑地踱进厨房里忙弄早餐，诱人的香味逼得他不得不掀被起床；等到进去浴室，东西都摆好了，就连顺序都是按照他的习惯来的，一个女人要对一个男人关注到什么程度才能把每一件事情做得这么和他的心意，挑不出一丝毛病。可是他呢？当他在外面和邹紫言周旋打诨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还有一个一直安安静静地守在家里等着他回来就只是吃个晚饭的女人，有没有想过她要把自己放到多卑微的地步才能一次又一次地容忍外面铺天盖地的流言蜚语，只是因为完全的相信。他却偏偏亲手摔碎了她宛若金子一般的信任，让她已经放低到不能再低的底线再也没有退路。

他完全可以想象当时那个失去了一个孩子的她，以为他和别的女人过从甚密的她，是怎么沉默不语地收拾好行装面无表情地走到大门边，轻轻地推开，然后回头微微地笑了一下作为最后的临别礼物，接着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他的世界骄傲，独立，倔强，自律，睿智……这是一个不受任何人随心掌控的女人，却值得所有人用心呵护的女人。最重要的一点，这是，他的女人难怪乔诺希——他自己都要斥责自己的不知好歹，高声地责难……你有什么好？

他就是不好，所以想为她改变，不是为了别人，就只是为了她而已走到卧房的时候，里面的布置还是和以往一样没有改动，只是在他们日日相拥缠绵的床头，静静地躺着一叠厚厚的相册，人世间最温馨甜蜜的源头仲牧城还没来得及有所反应，怀里的小兔子已经挣扎着蹦下地来，小跑着扑过去熟练地翻看了它。接着，她就这么一直颤抖着小身子没有转回来，两只小手紧紧地贴在摊开的相册上一动不动颗颗豆大的泪珠像是断线一般滚滚落下，不停地低落她死死捏掐塑料张的手背上，落在照片上的那两个女孩子脸上，害得她们和她一起哭得撕心裂肺，唇上却还要勉强挤出欢快的笑容没想到一部相册居然能让希弦出现这么大反应，吓得他赶紧地大步上前……心疼地把拽住册子不放的女儿温柔地搂在了怀里，连声安慰“……小希……怎么了？”

孩子在掉眼泪的时候果然不能轻哄，不然只会让她们的满腹辛酸瞬间决堤，压都压不住“……爸爸……呜呜呜……”因为哭得太厉害而不停抽噎，连话都说不清楚，哭腔浓重“……妈妈……是不是……不要我们了？”

是啊，在她看来，最受颜茗弦珍爱的她和相册都留下了，是不是代表彻底的抛弃，难道她今生有了父亲就不能再有母亲？

轻轻接过孩子手里已然湿了大片的老旧相簿，默默地翻着，一页一页地细细欣赏乔诺希和颜茗弦那些年安详静好的甜美时光，那么快乐的回忆，想起来的时候明明应该微笑，他却和希弦一样抽泣着，哭了出来这是仲牧城第一次掉下眼泪，用乔诺希的灵魂掉下了眼泪，只因为那份一直埋藏心底，始终不曾迁移改变的深挚爱意整整十二年的岁月，从他还是一个懵懂无知的少女开始，到他是一个沉稳干练的男人结束，她的守护与眷恋，从来没有因为世俗的百般阻挠怯懦过哪怕一秒。就算中途的暴风雨实在太剧烈无情之时，她也始终如一地把他护到身后，任由自己迎面应对所有的苛责惩罚，甚至是他的误解与嘲讽。其实勇敢的是她，守住了他们的爱情，守住了他们的孩子，他却蛮不讲理地践踏了她的苦心经营，自以为是地给了她根本不稀罕的富饶生活。他以为是她一次又一次地背叛了自己，在他和权力之间选择了权力，却从来没有真正弄懂，在她答应和她共度今生的那一刻，她就已经把他当做了自己身体里的一部分，融进骨血再不分离，所以她只是在权力和无力之间选择了权力，对于乔诺希，压根不需要选择念及此，他的笑容越发美丽，和照片里那个亚麻色发丝的女孩子如出一撤，明亮得像夏日朝阳，清爽得似过堂微风，还带着眼角凉凉的湿意好不容易撑着自己不要失控地翻到了最后一面，那里居然是张颜茗弦自己合成的照片，里面有他，有她，有希弦。右下角的图上是额外附上的一张胚胎照片，暗黄色的孩子刚刚成型照片的背面没有像年少拍的那些一样写下那么多当时甜蜜温馨的感触，只有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全家福仲牧城笑，是时候找回那只离家出走的猫咪了一年后，离开美国重回本土的颜茗弦已经在一所新的海边城市扎了根，职务是一家小公司里的财务经理，虽然没有了当年那么惹人眼红的家世背景，靠自己双手挣钱过活的日子倒也惬意。虽然放不下刚刚出嫁不久的妹妹，可是还能从电话里时时知道她和丈夫张舜在美国生活的很好，总归是了却了一桩心事整整一年来，她再也没有关注过和仲牧城有关的任何新闻，也没有什么要抢回女儿的心思，该断就断，如果还带着希弦，只怕一辈子都逃离不开和他的纠缠，自己也一辈子不能忘怀和乔诺希之间发生的点点滴滴，即使事实是，没有希弦，她照样忘不掉。

好在仲牧城也算心善，终于放了她一条生路，没有再做无谓的骚扰，彻底离开了她的世界，让过往的恩恩怨怨全部枯萎，连带着二人曾经矢志不渝的感情，一同沉沉浸入岁月的湖底，再也捞不起来其实这样最好，没有了爱恨的平淡生活于她而言也是弥足珍贵的5：00PM下班时间一到，公司里的几十个女性员工就迫不及待地拎包走人，其中几个交换着眼色瞧了瞧还端坐在透明房间里仔细处理文件的颜茗弦，八卦因子作祟，交头接耳地小声议论起来“喂喂，颜经理是工作狂啊？都不用陪家人的？”

“不知道耶……她好像没有亲人吧……啧啧，肯定是因为自己长得好看才眼高于吓跑了一群男人，可怜啦……现在还孤孤单单的一个人”“什么嘛……人家有那个骄傲的资本！……你们知不知道上次和咱们谈生意的那个世嘉企业的老总，只见了颜经理一次面就开始对她穷追猛打呢！……天天巧克力鲜花地送，一天换一个牌子……差点把咱们老板都惹火了！”

“老板火什么火？”

“哎呀！……老板也想追她啊！……那么多又帅又有钱的小开，羡慕死我了！……真不知道她会选谁？”

“……哈哈……她选剩的也轮不到你啊……”

几个女人还在那里唧唧歪歪地谈笑，只见一身蓝色制服白色衬衫的颜茗弦已经踩着高跟鞋目不斜视地从她们旁边走过了，压根没有把别人说她是非的举动放进眼里，反倒是那几个家伙猛然僵在了原地，脸红到了耳根，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该不该道歉，只能不好意思地垂着脑袋走在她后面一起出公司刚到大门口，一辆崭新的银灰跑车相当抢眼地停在了门口，车旁靠着个卡其色西装的高大男子，微笑着时不时瞅瞅从里面出来的女人，似乎是在等人，一看到优雅出门的颜茗弦，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哇……那是谁的男朋友啊！好帅哦……”“呀！我认得他哟！他是最近才调到这边的警察局长，媒体还大肆宣传过呢！难怪那么眼熟！”

“耶……他好像是……在等颜经理啊”“唉……我更不平衡了！怎么好男人都喜欢她呢！男人果然都是好色之徒，肤浅！”

“哎呀，别嫉妒了，颜经理平时对咱们也挺好的，你还嫉妒人家……有没有良心啊……”

“拜托，我知道她人好，可是嫉妒是女人的天性懂不？！”

“……”

几个花痴的牢骚还没有完，就见他已经神色柔和地走了过来，举手投足皆是翩翩风度，站在了颜茗弦的身前轻轻地伸出了一只手“颜小姐你好”出于礼貌和他握了握手，微蹙着黛眉轻声询问“你是……”还真有点眼熟，细想之下，原来是一年前带她进警察局的督察“……唐先生？”

温和地点了点头“颜小姐记性不错……”绅士地指了指对面二楼的咖啡店，言语诚恳“……不知道你有没有空和我谈谈？”

因为二楼的咖啡馆是露天的，所以能够完完整整地享受温暖的夕阳不停散发的柔和光芒，让她的心情也变得舒适懒散了几分“唐先生有什么事么？”

小心地观察着颜茗弦的脸色，用词斟酌“嗯……我是为了我家少爷专门来看……”

“你家少爷？”他不是警察局的么？怎么说话这么怪异，她还以为他是有关于去年洗黑钱的事情要知会自己“……仲牧城先生”一听到那三个字心头一紧，细美的喉咙也哽得难受“……你是……他的人？……”脑中浮起狐疑的思绪，目光游移着不知道是否该问唐学仁跟着仲牧城许久，对颜茗弦还是有一点的了解，颇有眼色地回答了她的疑惑“……没错……而且，去年也是少爷命我快一点去抓你，否则那些黑钱的主人不会放过你和姜蓉……”怕她心生恐惧，连带着安慰“不过你不用担心，少爷已经处理妥当了，没有人会再来找你的麻烦”见她微垂了长睫默然端坐在对面，踯躅些许“……虽然我身为下属不该多嘴你们之间的事，还是容我站在自己的立场上说一句，颜小姐，请不要再生少爷的气了，其实他为了你，真的很不容易……”

“……”起先繁杂混乱的思绪总算是在脑袋里逐渐疏离清楚了，可是却引发了她心中更深的难过，喑哑着嗓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面色柔和地笑笑，光洁的脸庞布满亲情“……你还记得戴逸么？”

勉强压住了内心的颤感，礼貌作答“……嗯，她是我们的同学”修长的之间惬意地搅了搅杯中的黑色液体，表情温软“呵……她也是，我的堂妹”“什么？”略带地惊讶地瞧了他一眼，转而想起以前仲牧城曾经在怒极时提过好几次戴逸的名字，抿了抿粉唇，犹豫着是否要问“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目视着对方还是一派温润如玉的平淡模样，松了下神“……我想过联系她，可是一直找不到”无奈笑笑，再怎么刚毅的男子，言及亲人的离去总会淡淡悲戚“当然找不到啊……”复尔抬起眼睛与她相视，轻缓叙述，浅浅的尾音听不出里面的情绪“小逸在七年前……就死了……”

虽然早就有所心理准备真正确认的时候还是心疼“怎么回事？”想了想这些日子以来的一切，自发地叹息“和……他有关？”

戳了口咖啡，口吻不咸不淡“嗯……在监狱失火的那个晚上……为了救少爷……没来得及出来”诚恳地致歉，不该触及他人伤心处“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