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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高大的身影逆光站在那里，亮光之中。牙离只能看见它迈腿走过来，一步一步的，清晰。它走的很慢，海没有照出它的面容，光也没有映出它的影子。

只那么一瞬，它突然无声地划过海面靠近了牙离，鼻尖对着他的鼻尖。高的近近两米的身躯，暗红头发略略错开，露出那双血红色的骇人眼瞳。它盯着牙离，每瞬每秒，目无表情。

牙离忘记了思考。他看着这只高大生物，眼睛里是它，耳朵里是它，恐惧也是它。

“这是反世界。”它的声音喑哑嘶沉。“你回不去了。陪我吧，到死也不止。”

他不说话，也许是说不出话吧。他依然是倒着的，看到的海和修罗都在他的头顶，让他觉得一切都很不真实，光晕淡旋，分不清真实虚幻。

红光慢慢弱下来，黑暗侵袭。他看到修罗身后的海面之上，嵌着一轮红色圆月。世界越来越黑，它就红的越发浓烈，一个庞大的影子就慢慢显露出来。

那头庞大的巨兽，全身破碎，连着缝补的长痕，四肢蜷成扭曲的形状，红色圆月就是他的一只眼睛，它卧在海面上，黑暗在它身后藏匿。

他仍然不知道它在看向哪里。

CHAPTER12.祉蔑

妖营称呼一个地方叫摩那。那里有雪山，有黄丘，天和云的颜色都很淡。

那里有一只开杂货店的妖，他懂炼器。

骵菄就要牙离去找他炼一件武器。“他很讲缘的哟。”骵菄坏坏地笑，“像牙离这种懒的算计的笨蛋，还是最适合找他这种人帮忙啦。”牙离没理睬，当他跨过骵菄的千里符门，站在无际起伏的荒野上时，他心里突然生出一种强烈的浪潮，把他冲击的一阵抽动。

这片原野，还真是有点点像我的草原啊。他想。

牙离往四周张望着，抬起头耸了耸鼻子，长长地嗯了一声，然后往一个方向跃起，从空中飞去了。

摩那其实就是内蒙古的某个地方，但是牙离不知道，也不需要知道。但是那只妖的杂货店有点奇怪，它的附近都是蒙古包，有牧民和牛羊穿行其中，它却是土墙垒成，是一间很大的旧房子，正门旁边的古式窗户开的很大，用两根粗棒高高地支着。房子的后面是无尽的蓝色天幕，云流动的很快，牙离慢腾腾地走到那个大窗户前面。一个瘦高的文质彬彬的男人坐在一个高柜子后面，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目不转睛地低头看一本书，牙离只能看见他的后脑勺和上半部分的脸。他的背后是高大的旧木架，泛着好看的古黄色，整个空间若隐若现在清浓的黑色里。

“我要炼武器，你能帮我么。”

SURE,你不能奢望一头很少用脑子的狮子懂什么叫做委婉。

男人愣了愣，抬起头来。他有一张清秀的脸，很干净，剑眉星眸，薄唇微抿，修的清爽的短发，有点冷硬的感觉。

慕斛化成人之后一直是一名炼器师。他活了很多年，多久呢，慕斛没数过，总之很久很久就是了。在这么这么多年里面，他到过各种各样的地方，遇到过各种各样的的事，看到过很多各种各样的妖，它们都是来求器的，清高的妖艳的可爱的机灵的，他只是略略看看，一眼就忘。有时候他会觉得他是生活在另一个世界里，所有人都和他无关，他只是旅行到每一个角落里，有些一个人天荒地老的感觉。心情好的时候，他会告诉求器的妖们一些炼器要的材料，不管找不找得到，找到之后他心情还好的话，就炼，心情不好，OK，你走吧。他没想过会不会有妖闹事的问题，妖并不是人。

他起码也算见识渊博的吧，什么妖什么人没见过呢，所以才会慢慢变得冷漠无情吧。可是面对着站在他的窗子前面，一脸正经的耿直小孩时，他却突然想笑笑。

“你是刚化成人的小妖么，人类说话从不这么直的哦。”他微抿嘴角，用逗小孩的语气和牙离说话。

“小妖？”牙离立马纠结在这个问题上了。他都已经几千岁啦！因为封印和融合内丹的缘故生长缓慢，到现在苏临焱他们和班上的男同学都把他当弟弟一样，他恨透了当初干嘛要跑到高中来，应该去初中的说啊！

“我比你大！”他的脑袋终于完全清醒了，瞪着眼啪的趴在柜子上，一脸正经地说，“真的，我真的比你大！”

慕斛就笑了，慢慢站起身来，一只手轻易地把牙离提了起来，半抱着夹在腰间。牙离抬头看，就觉得这男人真高，完全没意识到他这个比男人大的老妖怪正被他像个孩子似的抱着的问题。

慕斛身材颀长精瘦，每到一个地方总可以迷倒一片豺狼虎豹似的男人女人，在人类的文明里他这种妖孽叫高富帅。他并不明白这一点，只是觉得人类很烦又脏，他不想被他们碰，一点点也不行，后来这直接发展成了洁癖，他也就变成了一只古怪冷漠的妖。

慕斛在某些方面是个天才，这说的就是炼器和结界。结界是一种很难练成的东西。牙离的结界并不算正宗的结界，只是一种封印，有人把结界封在符纸里，用某种讯息就可以释放。比如牙离的符纸的讯息就是吐火或者结印或者念一句什么话，他的这些符纸是骵菄给他的，骵菄说要省着点用，这些东西很难做的。

当牙离看到那间旧房子后面那个巨大无比的炼金场时，反应再慢性格再无所谓也知道惊讶了。

用以后的牙离的话说，当时他看到的那个样子，就应该是所谓的火树银花。

炼金场的屋顶很高，在这里是看不到顶的，那里面塞满庞大的或精细的机械和铁炉，四处时不时激射出冲天的绚烂火花，把空间照射的热烈而亮堂，在那里面感受不到一点点寂寞或者沮丧，旅行的慕斛就是在那里面裸着上身锤炼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那里面动静很大，但牙离连一点声音一点震动都感受不到，他才反应过来包裹着这个炼金场的结界非常巨大而且强大。

“如果你陪我一个月。”慕斛像诱拐小孩的猥琐大叔竖起食指信誓旦旦地说，“我绝对给你造一个强大又适合你的武器。真的。”这句‘真的‘是在学着牙离幼稚的语气，但牙离没听出来。

“一个月太长。”这孩子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暑假这回事。“最多一个星期吧。”

“一个星期？”慕斛皱眉。“太短了。你是妖营的人吧，那应该在人类的学校里读书。那你就在暑假来好了。”

牙离歪歪头，他还在慕斛的臂弯里呆着呢。“暑假是什么？”他天真地问。

慕斛更加确定他是个刚被妖营坑来的超乎寻常地天真（说白了就是蠢）的小妖怪。“雪山那里的材料很不错。”他说，一边转身往旧房子走，牙离的头随着他的动作坚定地转向炼金场，随着他越走越远炼金场就慢慢消隐不见了。牙离哎了一声，还是转回了头。

牙离是个特别特别随心所欲的人，这导致了他有点像神经病。而现在的牙离正飞在高耸的雪山之上，闭着眼使劲使劲儿飞。风很大，冷空气擦过他的身体，灌进他的衣服里，好像可以把他的心脏吹的漏风。等到他心里说，好吧，停下。他就停了下来。

那是一片白雪恺恺。很大块很大块寒气森森的雪地，高低起伏，下面垫着尖锐或凹陷的岩石。牙离还是穿着白衬衫黑裤子，单薄地站在上面，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着，目不斜视。

白茫茫的雪地上出现一坨显眼的黑色，那是一块岩石，它正立在一块岩块上，周围没有一点点雪。牙离看见了，就毫不犹豫地弯下腰抱起它，然后突地抬脚跃起，飞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