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呸!你才睁眼瞎呢!谁窝囊也没你窝囊啊!你可听好了,我家姑爷可是翰林第一、国士无双的封不染封大学士!”玉容自豪的说道。
赵永昼却一下变了脸色,脸上那纨绔的笑容再也挂不住了。“你,你说……静和要嫁的人是谁?”
“封不染大学士!”玉容大声说道,却见赵永昼那土色一般的脸,忽然想起了前些日子街头巷尾的流言。当下一脸惊悚和厌恶,“你你你该不会真的——”
“对啊,我真的喜欢你家主子的哟。哎,可惜了,啧啧啧。”一瞬间,赵永昼的脸上又挂上了春风般的笑容,仿佛刚才失魂的模样只是玉容看花了眼。
他走上前手指勾了勾她的下巴,尽管手法拙劣加恶劣,却掩盖不了那语气中的颤抖和难过。“过不了多久,只怕小玉容也要给那个什么封大学士做通房丫头了吧?啧啧,哎……”
玉容愣在原地的一会儿工夫,再回神时哪里还有赵永昼的身影?
“切,真是可怜的家伙……”
☆、第4章 就这么死了
“这孩子咋从来不哭呢?”
“娘,不哭才好呢。四姐儿那会儿吵的我头都疼,还差点被爹给扔了出去。这个多好,不哭不闹的。”
“别提那个死鬼。我抱孩子上隔壁村找大夫看看去,别是有什么病。你记得把门关好,你爹回来了也别给他开门。”
妇人抱着奶娃出了门。此时天已黑了,她在田间忙了一整天,晚上才得空。白村离镇上远,只隔壁村有个给驴看病的大夫。
“没事儿。”驴大夫将奶娃提在灯下扒了裤子啪啪揍了几下,打的奶娃哇啊哇大哭。“就是有点痴,平时多打几下就好了。”
妇人千恩万谢了,抱着孩子往家里赶。走到老远就看见家门大开,小跑回去,两个女儿已不见了踪影。小闺女趴在地上哭。妇人一边手抱着奶娃,跑过去将小闺女拎起来,“四姐儿,咋的了?”
四姐边哭边抽抽,“爹……爹把她们卖了呜呜……”
“什么……”妇人如遭五雷轰顶,瘫坐在地上。夜里,哄着两个孩子都睡下了,便坐在一边哭了一宿。第二天,左手牵一个,后背绑一个,下地干活去了。
汗水乱洒的时候,好像听到了背上的孩子叹了一口气。她只当是听差了,依旧埋头干活。
火辣辣的太阳下,赵永昼半垂着眼睛,两辈子第一次明白了生无可恋是个啥滋味儿。
也不知现在是哪个年号,此处又是何地。
想当年,昭王爷是当今皇上的皇叔,财大气粗,女儿连定个亲都搞得天下皆知。王公贵族,文官武将,皆来捧场,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翰林第一,国士无双。这是当今皇帝老儿给封不染的赞词。别人不知道,赵永昼可是很清楚当时的场面,因为他也在那儿。殿试前三甲,封不染领第一,皇帝老儿亲自接见,笑得合不拢嘴。说:“前人有赞裴叔者,称其如玉山上行,光映照人。今朕见爱卿,才知玉人为何。”国相爷还赞道:“封状元那是郎艳独绝,世无其二啊!”
“好一个郎艳独绝世无其二!”皇帝老儿哈哈大笑。圣恩荣宠,命封不染为翰林官,即刻上任。消息一出,封不染的名号响遍大街小巷。引得京城闺中们朝思暮想,邻女窥墙,一点都不夸张。
……说起来,封不染应该算是赵永昼的老师……吧?
老师啊……
“哼。”赵永昼嗤笑一声,转过身看自家恢弘气势的相国府大门,不知怎的就是看不顺眼。索性一扭头,跺脚往锦鸿阁走去。他不知道在他走后,策马而来的封不染停在昭王府门口,眼睛却望过来,看着门口空荡荡的相国府,眼里有些看不清的情绪。
锦鸿阁的行首万倾城那日抱恙,不能待客。赵永昼在锦鸿阁大闹了一通,直到老鸨哀嚎着送上来一坛陈年女儿香他才骂骂咧咧的离去。
“什么玩意儿!”老鸨啐了一口,命小厮将大门关了。“今儿个万行首不舒服,未免再来这种闹事者,干脆咱们举阁休息!关门!”
赵永昼来到河边的老树下坐着,将酒坛抱起,拍开封口,抱着就喝。什么狗屁爱啊情的,都给小爷滚一边儿去!大丈夫何患无妻,天涯何处无芳草?今日,他要一醉解千愁呢。虽然他心里也明白,这世间上,再也没有一个封不染了。
天黑了,河面上有几盏莲花状的水灯浮动,赵永昼眯眼一看,他这才想起,今天是七月二十,刚过七月半,没想到当时放的水莲灯顺着河流飘到了这里来。
“呵,不晓得那些鬼是不是全都回地府了啊?小爷我七月半那天再家躺着,没来给你们烧纸点香,不来问小爷要点儿?”赵永昼笑着站到河边,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眼泪从他笑起来的眼角里滑出来。
“嗤。”赵永昼转过身,食指伸到眼角抹了抹,脸上依然是没心没肺的笑。只是没想到这河边的青苔这么厚,脚滑了一下,赵永昼眼看着就要栽倒,他身体用力往后仰。
心下刚缓口气忽觉后背一阵寒气立时提到嗓子眼儿,糟了!
落入水中的那一刻赵永昼只觉得掉进了寒冰地狱,这世间所有的阴寒之气都在那一瞬间钻进了他的身体,将他死死裹住。冰水浸着脑子让他短暂的清醒了一下,他奋力的挣扎,拼了命的扑腾。说实话赵永昼的水性不差,他虽说纨绔,可名门子弟的文武骑射他都拿手,不然他如何进得了翰林院?可此时的他却如同刚出生的婴儿,想挥手动脚却怎么也使不出一点儿力气来。卧槽难不成真特么有鬼?赵永昼大骇。
冷静!冷静!
赵永昼在心里提醒自己,冰寒的水不断的从喘气的嘴涌进来,赵永昼闭上嘴巴想先镇静下来,慢慢的,一点儿一点儿的去感知他的腿和手都在哪里……
“呼!——”赵永昼从水里爬出来,喘着粗气腿软脚软的上了岸。嗓子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他用力的咳了几下。回过头去看,河面上他刚才扑腾的地方水面还一圈一圈的荡漾着波纹,好像有什么东西就要冒出来。
赵永昼赶紧转过身,头也不回的往城门跑。他觉得自己的心脏那里坠坠的,他感知不到了,他有些怕,却又不清楚自己在怕什么。他脑子里昏昏沉沉的,连踢到了酒坛子也没发现,一阵风似得跑不见了。
那酒坛子仍旧留在护城河河边的老树下,只是轻微的晃了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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