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个小没良心的。”张良小声的嘟囔了一句。
“什么?”陈胜没听清楚,放下翘起的脚,转过头来看他。
“没什么。”张良嘴角含着笑,琥珀色的眼睛看着头顶的天空。
如血一般的夕阳,将一切都浸染成橘红色,张良玉雕一般的脸,在这诡异的颜色中,却显出一种异乎寻常的魅惑之感来,平躺着的两人好半天都没有说话,幽静的草丛间,只能听到微微波动的呼吸声。
陈胜像是被他的笑容蛊惑了,呆呆的看着他。
“怎么了?”
张良偏着头去看他,陈胜却触电般突然跳起来,背对着他粗声粗气的道“我走了,再不回去,师傅该饿肚子了。”
他往前走了几步,背对着张良用冰凉的手指轻轻碰了碰自己的脸,怎么都不明白它怎么会那么的烫。
“小胜…告诉我,为什么那么想从军?”张良缓缓从地上坐起来,看着他的背影突然问出声。
波澜不惊的语气却成功顿住了他的脚步,他闷闷的声音从前方传来“还能为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是个没志向的人。我……”
“够了!”张良打断他,沉默了半响过后,看着渐渐暗下来的天,终于还是问了来“他全部都告诉你了?”
陈胜的身躯微有一震,迟疑了一下,才含糊不清的“嗯”了一声。
“那你为什么还这么傻?”张良直直的看着他,艰难的开口道“你明知道我接近你不过是为了利用你,你此去也必定是凶多吉少!”
因为那个人是你啊,所以被利用了也无所谓!
陈胜握紧了放在两侧的手,偏过头来看他的眼睛微微有些发红“师傅说荧惑守心,天下必将大乱,而我却是窥视帝位的天狼星,此去虽是凶险,可你怎么就知道我必定会败?而不是一举破秦,功成名就!”
张良的脸上有着难掩的悲伤“我竟不知你是这么想的。”
陈胜不敢回头再看他,转身就要走。然而一向性格温和的张良却发了狠,他一把抓住他的胳膊,用力将他拉回来,颤抖的手指指着已经完全暗下来的天空中布满的星子道“荧惑在心,却不见紫薇易主,天狼星虽明亮却仅限自身,未能罩住其他星宿,这分明是后劲不足的征兆,这样你如何让我放心让你去!”
陈胜神情淡漠的将张良握住自己胳膊的手掰开,他甚至没有抬头看那天一眼,只是平静的问了一句“子房,如果我不信命呢?”
张良一愣,手不由自主的垂了下来。
而陈胜早已走远。
那夜伯颜也是这般指着满天的星斗告诉他,哪颗是紫微星哪颗是天狼星。但末了,伯颜却又叹着气告诉他“小胜啊,子房乃韩国贵族之后,又精通奇门遁甲、周易八卦,夜观天象之能天下无出其二。或许是复国大业的担子太重了,师父这些年看着都替他难受。但其实为师虽和他师承一脉,却并不信这天命,师父甚至觉得子房被这天象困住了眼睛。小胜,你告诉师父,你信不信命?”
命么?信又如何,不信又当如何!它终究什么也改变不了。
第二日清晨,为了不多生事端,陈胜只是和师父简单说了一声后便悄悄下了山,然而正当他走上官道后,却看见了不远处一脸寒霜的张良。
陈胜愣了几秒,却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仍是一身白色狐裘的张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走来,微肿的眼睑下面是一片青影,一看就知道昨夜定然没睡好。
张良半响都没说话,陈胜却不想在这样的气氛中离开,他伸手将躲在张良狐裘深毛里的小松鼠拎了出来,让它立在张良的肩头,然后露出痞痞的笑容对它道“阿松啊,你要帮我照顾好子房哦,要是我回来看见他瘦了,就把你炖了给他补身子。”
肩头被点到名头的小松鼠瞪着圆溜溜的眼睛,偏着脑袋困惑的看着他,陈胜哈哈大笑几声,然后拍拍子房的肩膀爽朗的笑道“你身子不好,不用再送我了,‘苟富贵,莫相忘’子房好好呆在这里,总有一天,我会风风光光回来接你的。”
“小胜!跟我回去……”张良看着他的眼里甚至带了一丝祈求。
陈胜难受的别过脸去“不要。”
“小胜!”张良不忍心的闭上了眼,颤抖着嘴唇道“你会死的!”
“我不在乎!”
“可是我在乎!”张良脱口而出,激动地眼睛微微发红。
如果你不在了,就是得了江山还有什么意义了?
陈胜沉默了一会儿,一直放在身体两侧压抑着情感的手抬起了又放下“可是你怎么就知道,我一定会死了?”
张良无法将心里莫名的情愫与害怕付诸于口,只能选择了沉默。
“你不信我?”陈胜温柔的看着他,眼底是难得的认真。
“这不是信不信的问题…”张良试图解释。
然而陈胜却按住了他的肩膀,坚定的看着他的眼睛道“子房,相信我!人定胜天,我一定会推翻暴秦的!”
子房,你知道你将要走的这条路有多艰难吗?如果我的存在就是为了让你未来的路更加平顺,我愿意用我的死,给你一个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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