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翻脸就翻脸,谁知道自己是怎么惹到他了。无瑕平白无故的受了一肚子闷气,索性转过身,一边踢着石子一边往前走。心里早就把那倒霉的石子看成了段疏声,狠狠一脚,口中还在嘟囔着:“喝醉就喝醉吧,哪个男人没醉过,他娘的发什么脾气……”“你在这儿骂骂咧咧的干什么呢?”洗尘宴散了,雁过告别了段夫人就出来找找无瑕,没想到竟是碰到他这么一副神情。
“段疏声……”无瑕刚要开口倒苦水,忽然想起我这么生气是怎么回事,便生生收住了口。雁过看他吞吞吐吐的样子不由得好笑,只是那笑意中还隐藏着一份苦涩:“你怎么跟个受气小媳妇似的?”“你这丫头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他当即怒了,谁是那个小媳妇啊!他全然没注意到,自己的行为完完全全就是四个字——恼羞成怒。雁过自然是想到了,看他跳起来要打人的架势,笑得都喘不上来气,赶紧闪身避过了。
两人玩闹了一会儿,便各自回去歇息了。时辰已晚,无瑕躺在舒适的软榻上,却是一点睡意都没有。皎然的月光投过檀木窗格,清清浅浅的映在他身上,那颜色正如段疏声的一袭白衣……怎么又是他!无瑕郁闷到了极致,左翻右翻横竖是睡不着了,索性披了单衣起来。真是,自己自从认识段疏声后,就没睡过多少好觉。
心烦意乱的走出去,正值仲春,空气中似乎都带了花儿的香气。段府中栽种的花卉也多,甜香袭来,十分怡人。他被这香气熏得欲醉,正晃晃荡荡的转悠时,耳畔却传来了低低的私语声:“……那他又算是怎么一回事?你当初竟没下得去手杀他?”“母亲,您不要逼我……他武功尽废,这已经是给父亲报仇了啊。”“等等。公子,您有没有想过,如果有朝一日他知道了来龙去脉,后果不堪设想。”
“又有什么不堪设想的!我只愿成为武林盟主之后,和他携手归隐,云游江湖……他不会知道。只要唐陵不说,他就一定不会知道。”“唐陵和公子交好,必是不说。可公子的婚约……”“是啊,声儿,还有阿瑶呢,她那里你如何交代?”“母亲,我不会和她成亲。”“你……”屋内的争吵声被刻意压低了,饶是无瑕再怎么伸长了耳朵听也听不见。
皱皱眉,他打量四周,这是一处略显荒芜的别院,刚才自己溜达着就来到了这里。刚才屋内依稀听得出是三人说话,好像是段疏声、段夫人和楚扇。可是他们不在屋内入寝,在这儿密谋算是怎么回事?而且他们说得隐秘晦涩,他也听得云里雾里……他们说的到底是什么事?他凝神,想继续听个明白,可屋内突然响起了脚步声,估计是他们三人出来了。他没法再藏下去,连忙离开了。
心事重重的过了一夜,他睡得不好,第二日又是顶着两个黑眼圈去用的早膳。段疏声恢复了正常,白衣玉立、气定神闲的坐在那里,看他来了微微一笑:“瑕儿,快来用早膳。”无瑕心里有再多的疑问也不好现在问出口,只好过去坐下。段疏声夹了块精致的雪糖山药糕给他,握住他的手,低声歉然道:“我昨夜醉了,对不起。”“啊?”无瑕愣了一下,随即道,“没事没事。”过了一会儿,段夫人和雁过也来了,寒暄一番后都坐下来用膳。
用过早膳,段疏声问道:“瑕儿,你是愿意在府中住些日子还是继续赶路?”“还是赶路吧,去看武林大会要紧,别误了公子的事。”雁过替他开口道。他也点点头:“我也这么觉得。”段疏声温文一笑:“好。”说罢,便看向段夫人,段夫人会意:“如此你们就先走吧。”“叨扰夫人了。”雁过礼数周全的道,一袭桃色短衫衬得她脸上的红痕不再那么明显,面容俏丽,轻妙可人。段夫人含笑的看着她,越看越喜爱,摘下手上套着的缠金手钏递给她:“如果不嫌弃就拿去戴着吧。”
雁过急忙推脱:“我不能要夫人这么贵重的东西。”“拿去吧。”段夫人将手钏递给她,手一用力过多,另外一串东西也掉了下来。雁过连忙蹲□道:“我来捡。”刚要拾起那串东西,等到看清那东西是什么后,瞳孔却猛地缩了起来——怎么会是这个!那是一个银铃碎玉的手串,精巧细致的细银镯上纹着凤穿牡丹的纹样,玉珠则穿在上面滴溜溜打转。每一枚玉珠圆润饱满,莹润光洁,都是极好的蓝田玉。
自己的银铃碎玉已经给了寻春楼老鸨,这一串,怎么会在这个段夫人手上!
急急去看银镯内部暗纹的字样,还没看清楚,段夫人便接过手串:“是我不小心碰掉了,谢谢姑娘。”“……夫人客气了。”雁过屏住呼吸,强自挤出一个笑容来。段夫人微笑,将手串不着痕迹的戴回去,又将缠金手钏捋到她的手腕上。她深吸一口气,笑着接过,另一只手连忙扯了扯无瑕的衣袖:“那我们先告辞了。”“路上多注意些。”段夫人柔婉道。楚扇此时也牵着马走了过来,四人一同离开了段府。
待雁过坐稳了,无瑕小声问:“刚才你去拾那珠串的时候怎么是那副神情?”“你不觉得……那串银铃碎玉和我给寻春楼老鸨的那串很像么?”雁过低低答道。给寻春楼老鸨……几年前的情景在他脑海里一转,他便想起来了。不过就算两串东西一样,也没什么的吧?“可能是段夫人也买了一串呢,你别胡思乱想就是。”“嗯。”雁过应了一声,但愿,只是她想多了吧。
继续在这春意盎然中闲适的溜达着,不时还聊聊天。在这样安好的气氛中,昨夜偷听到的密谋、今日那串银铃碎玉的疑团都渐渐消散了。无瑕只觉得骨头都酥了,惬意的问:“我说,有谁来奏乐助助兴?”声音慵懒又透着一份邪气,像是晒着太阳的狐狸。段疏声在一旁被这声音挑拨的心里一动,对他弯着眼睛笑:“谁家玉笛暗飞声,愿不愿意听?”楚扇不动声色的驾马跟过来,从袖中取出一支紫竹笛递给他,压低了声音:“公子,切不可用穿云锁月笛。”
“我知道。”段疏声笑容依旧清浅,将紫竹笛执起放在唇边,悠悠吹了一首不知名的曲子。白衣纷飞,他眼帘微垂,阳光在他眼下投出淡淡的阴影;手指轻捻,玉般的指尖在紫竹上流动着,相称之下,宛如谪仙。无瑕本就猜测段疏声吹笛时肯定美到了极致,却没想到,竟会是这么美。只看他在这里悠悠然吹着一曲不知名的曲子、听那宛转清亮的音调,就让人心甘情愿的陪着他一生一世。笛声谐婉却又清亮透彻,像是见底的小溪,让人满心都是欢悦……
正沉醉在这笛声之中,倏地,溪水般的笛音将将截断!一个破空音乍然响起——“段疏声!”“公子小心——!”
作者有话要说:停在这里似乎不太好(罪过罪过)……本来打算着这一章唐小公子出场,没想到情节拖太长了,唐公子你就委屈一下排在下章吧。顺便说一句,今天买的杨梅汁怎么那么酸啊口胡!
☆、初识唐陵
刚才平和的气氛被一下子刺破,一排银质暗器尖啸一声,划破了天空。段疏声脸色冷冽如冰,横上竹笛,一手撑鞍翻身避过直直射来的暗器,身姿干脆利落。楚扇飞身而来,腰间的环首刀已然使出:“公子!”“你去护住许无瑕,如果他有一点伤害你提头来见!”段疏声冷冷命令道,只见白衣一旋,紫竹笛又横在了唇边,只不过这次响起的不再是悠然宛转的曲调,而是杀人夺命的笛音!
无瑕顾不上思量段疏声为什么叫他“许无瑕”,看段疏声避过那一击,只觉整颗心都提了起来:“你——”“他没事。”雁过遇到这样的事,虽然开始有些慌乱,现在却已经沉静下来,“你不用担心。”“怎么让我不担心!”他咬牙切齿,看段疏声不落下风才稍稍放心,随即扬声道,“哪位大侠手段如此下作,还要暗袭?”
“暗袭本是我唐门惯用的招数,‘下作’这个词,倒是让我大开眼界。”声音不冷不热,无瑕眼前一花,再稳定下来时便发现多出了两个男子:一人年纪较轻,身着靛色长衫,便是刚才发话的那个人,瘦削的身材看起来让人心疼;一人则身披黑色劲装,身材高大。身着靛色长衫的男子脚下一蹬,手心翻转过来凌空一抓,刚才被段疏声躲过的暗器又飞回了他手中:“段兄,是我。”声调终于有了一丝情绪,无瑕这才听出来,此人竟然是个少年。
那身披黑色劲装的人转过身来,敏捷的身躯却是生生定住了,视线牢牢的附在无瑕身上,移也移不开。无瑕被他看得心虚,后退一步:“你……”大着胆子去打量那人,那人面容英气得紧,眸若寒星,剑眉微挑,俊秀之中还有份硬朗。像是拔地的青竹,挺拔逸然。那人的淡色的唇微微启开,呼唤声轻微而带着颤抖:“教主,我终于……找到您了……”
那人直直跪下,神情喜悦到不自禁。一个看起来如此坚毅的男子,竟随时要落下泪来。
无瑕愣得说不出话。那人的面容似曾相识,认真去回想偏偏又是一片模糊,难道自己以前见过他?还有他的称呼,怎么会叫自己……教主?尘封了的记忆挣扎着要走到明亮的地方中来,到底是谁,到底是谁……这个男子,到底是谁!头痛欲裂,他不由自主的按住额角,牙齿都在打颤。
“教、教主?”那人见他如斯痛苦,连忙上前两步扶住他。他这才感觉到,那人的臂弯宽阔有力,却是冰凉冰凉的,感受不到一丝暖意。段疏声也发觉了,不着痕迹的格开那人,将他拥入自己怀中,修长的指尖寻到他的手后紧紧扣住:“……瑕儿,怎么了?”随即转过头,对楚扇淡淡扬眉。楚扇立刻知晓了他的意思,转过身来,对了然的唐陵和错愕的那个黑衣男子道:“两位移步。路上辛苦,请先歇息一下吧。”看到一旁焦急的雁过,又补上一句:“请雁过姑娘随在下一同前去。”
那个黑衣男子欲言又止,却被唐陵制住:“那就听楚公子的了。”说罢,淡然离去。其实他和段疏声很像,只不过段疏声是从容得淡然出尘,而他是从容之中带着冷漠疏离。雁过忧心忡忡的看无瑕一眼,咬咬唇,揪紧了身旁的裙裾,还是跟他们走了。
无瑕顾不上去看他们,只是埋首于段疏声的怀抱中,不由自主的、贪婪的呼吸他身上的香气:“……段疏声。”一瞬之间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段疏声遇袭不说,好死不死的又有一个人管他叫“教主”……段疏声拥着他挺拔的躯体,心中有一处突然柔软了下来:“你说。”无瑕要了命的头痛还在继续,口中吐出的语句也是破碎的:“段疏声,我……头疼……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这个黑衣男子……到底是谁……”
“你要是难受,我立刻让楚扇去找医师。有我在……你什么都不必怕。”段疏声心中大概猜到了他头痛如此的缘故,心中沉吟着,面上依旧柔声抚慰。无瑕靠在他肩上,这一处本就是偏僻的小径,没什么人来,也不用担心有人会见到两个男子大白天靠在一起的奇怪场面。强撑着睁开眼睛,姹紫嫣红开满,鸟雀欢鸣;春光明媚,一如当年……当年的什么?当年那人白衣玉立,手执雕琢精巧的横笛;那人带着丝丝隐忍,却在看向他时依旧明澈动人的眼神;那人与自己肢体交缠、如玉般的侧脸染着红晕……
那人……是谁?
脑海中的疼痛渐渐消散,刚才浮现在脑海中的情景也一幕幕的消失了。无瑕喘匀了气,半晌,才撑起自己的身体:“我……没事了。”段疏声看他好些了、但明显记忆没有恢复过来,心中不知是喜是悲,只得轻轻扶住他,往刚才楚扇领着那两人的方向走去。
一切都安顿下来,段疏声把无瑕半强迫的放到软榻上,在他唇边亲了一口:“先睡吧。”无瑕懒得理他,刚才的头痛也着实是费了不少气力,实在是想睡了。翻了个身,应了一声,便陷入了沉沉的睡眠。段疏声看着他的背影出神,半晌,轻微的抿唇,将紫竹笛拿起便走出了房间,转而进了另一间客房。
这间客房中,楚扇、唐陵以及黑衣男子都已经在等他了。唐陵见他来了,略显冷淡的点了点头:“他睡了?”“嗯。”段疏声应道,过了一会儿,才似笑非笑的看着唐陵,“你怎么想起来要找我了?方才还要用暗器试探。”“武林大会即将举行,我不信你不要那盟主之位。”他从桌案上取来茶盏,放在唇边啜饮了一口,明明是个少年,浑身上下却透着沧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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