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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樊小姐看见香云的时候就在想了，这宅子里到底有几个姑娘？现在她看见了忆然和晚月，不禁就觉得当时画像中的人也不一定是那个传说中的小姐了。

“张老板的妹妹，可是那一位？”樊小姐指着的，是晚月。

施晶晶茫然了一会儿，樊小姐明明见到过忆然的画像啊。

见施晶晶没有回应，樊小姐追问一遍，然后施晶晶就摇头了，却也没说忆然才是。樊小姐笑了，礼貌地留下施晶晶在这走廊里，自己带着贴身的两个丫鬟走了。

忆然也学会独自骑马的那天，施晶晶进樊家大门的日子也定下来了，于是那天晚月便定下了出发的日子。

从相识那天起，从未想过要离开的施晶晶，如今成了第一个让晚月知道她要嫁人的人。晚月写的一张单子，让张鹤照着给施晶晶办了嫁妆，却没有告诉施晶晶东西是她定的。

别离前的最后一次相聚，施晶晶喝了个酩酊大醉，她醉了却又凭着仅剩的那点自控能力憋住了所有的话。可是话憋住了，泪却默默地出现在了她那张带着笑意的脸上。晚月让张鹤和香云把她送回屋，是不想让他们看见自己的难过，甚至包括忆然也如此，可她躲不开忆然。

那天晚上晚月想喝的酒，忆然全帮她喝了，甚至晚月想要流的泪都由忆然帮她流了。忆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或许就是醉了，感觉上有些错乱。她觉得自己真的没有想一些奇怪的问题，更没想要是自己没有再出现，晚月会不会就和施晶晶在一起了。可是忆然心里的难受，确实是因为晚月而产生，她才知道原来晚月这么看重施晶晶，竟还会为施晶晶而难过。

晚月蹙着眉头给忆然擦去脸上的泪，想要安慰她却又不知要用怎样的语言。这一晚上最安静的人就是她，最不该的人也是她。她守着忆然睡了，她想，其实施晶晶离开了也未必不是好事，起码忆然不会再因为施晶晶而觉得她的感情不纯粹了。

早上醒来，忆然头疼得厉害，晚月想说推迟一天再离开，忆然却拒绝了。香云在一边帮忙说晚出发一天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路上稍微赶一赶就好了。可她的话也没起作用，因为从忆然眼中流露出的东西，让晚月很干脆地就答应了忆然，她们即刻就出发。

张鹤骑马送晚月出城，叫他们只管自己赶路，等施晶晶这边都妥当了，他会骑快马去卓然国都。

晚月走后，那宅子里就剩下了施晶晶和张鹤两个人。施晶晶有事无事就在屋子里弹琴，别的一概不过问。张鹤觉得自己好久好久都没见到过以前那个成日都在欢闹的人，就连他听到的琴声都变得不再悦耳了。

越临近婚期，张鹤就越忙着安排人装饰、采办各种东西，还要招呼那些上门来贺喜的人。一日下来时间也所剩无几了，所以哪里会发现施晶晶在屋子里弹琴的时间越来越长。

将要过门的头天晚上，施晶晶看着架子上挂得整齐的嫁衣，心跳就得厉害无比，她觉得自己真的后悔了。有办法离开的，只要与以往一样，她就能跟着张鹤一起去卓然国都。可是别人劝她的时候她都没听，如今又想回去，面子要往哪里放？更何况她只是不想嫁，而不是想要回去晚月那里。

瑶莱离卓然很近，所以一些风俗习惯都受了那边的影响。花轿来接人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施晶晶穿了一身喜庆颜色，虽不情愿，却也硬着头皮要出门去。走到大厅她有些不舍地看了张鹤一眼，结果张鹤将她拉到一边，往她手里塞了一包东西。

“晚月说，你若后悔了，一切照旧。”

那包东西施晶晶看都没看，却头脑都发热了，当即便攥紧在手心，更是用另一只手一起紧紧地拉住了张鹤的那只手。她的这一举动让张鹤懂了她的心思，所以张鹤也像看到希望一样，心里有些激动，悄悄地给施晶晶说：“子时，我进去接你。”

施晶晶微点头，然后就随着喜娘离开了。

樊大人只是娶施晶晶来填房，喜宴自然不会像年轻时与结发妻子拜堂一样办得那么红红火火。可即便人不多，樊大人也都将客人留到了很晚，喝了好多吃了好多才让客人回去。

花轿去接施晶晶的时候，官家遵照樊大人的意思，连张鹤也一起接走了。他害怕张鹤一个人身在他乡，唯一的亲人离开之后会觉得寂寞，所以将他也请了来。可这样一来张鹤根本没办法在暗地里做什么手脚，只能跟着大家一起感受这喜庆。眼里看着周围人的尽情，张鹤却吃得多喝得少，等到席散了，他赶紧就回去准备了一匹马，藏到隔壁那条街的某个巷子里。

这天，因为知府大人的喜事，夜晚来得比以往像是要晚一些。屋子里坐着的施晶晶心里全是不安，盖头遮住视线，喜娘站在身旁，耳中满是前面传来的不太明显的热闹声音。声音中没有乐器的吹打，只有人声的鼎沸，听着，她发现有些人醉了，听着，又发现有些人走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从盖头下看见喜娘走了，听见另外一个脚步声地响起，与喜娘的脚步重合，又替换了它，却始终没出现在自己能看见的范围里。

若是以往，施晶晶或许还能开个玩笑逗逗新郎，可此时心境不一样，屋子里的安静也让她不知所措。施晶晶不知道迎娶填房的规矩，所以她顶着的盖头让她纠结了很久。直到盖头缓缓被揭开的时候，她都还在想，难道填房过门和原配的规矩是一样的？可是盖头完全揭开的那一瞬，施晶晶大脑呈现一片空白。

“怎么是你！”施晶晶惊声问道，那一边的人却笑得满面春风的，说：“因为我爹没空过来。”

施晶晶总皱着眉，问她：“你就不怕樊大人责罚你？”

“他不会来的，以后也不会来，你放心好了。”樊小姐一说一笑，话语眉眼间满是少女动人的感觉。

有些话她越说，施晶晶越是一头雾水，有话在嘴里打转却像嘴唇都被封起来了，根本吐不出一个字，那双手也想要做些什么动作，却又不知道要怎么才能表达到位。这不该是要发生的事情啊，前面的嘈杂声明明还在，她的盖头怎么会被一个女子揭开了？

樊小姐见她那茫然样，越是笑得开心了，丢开手里那红盖头，桌上取来两只酒杯，倒了酒递了一杯给施晶晶。这事情荒唐得厉害了，施晶晶哪里会接？樊小姐也不着急，抿嘴一笑便将两只杯子都放回了桌上。

“这院子是我替你选的，好多东西都是我亲自挑的，你可喜欢？”樊小姐说着，却突然笑话自己，与施晶晶道歉说：“我忘了你才来，还没看看周围。不急，以后时间很多，不管是这院子，这府邸，还是整个瑶莱城，我带你慢慢看就是了。”

施晶晶一语不发，樊小姐却讲得神采飞扬。外面嘈杂的声音没了，眼看着子时也近了，施晶晶又开始坐立不安。巧了是在她担心张鹤过来被樊小姐撞见的时候，外头有个丫鬟过来把她叫走了。

樊小姐去开门，骂了丫鬟一顿，却不得不暂时离开。她让施晶晶稍微等一下，说马上就回来。她问施晶晶喜欢吃什么，一会儿她亲自去做。她说若是有缺了什么，一定要告诉她，只要是施晶晶想要的，她一定都给办到。她说，就那临走前的一会儿时间，她说了好多，直让施晶晶觉得受宠若惊。

从盖头被揭开开始，施晶晶都没来开口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可是她听着眼前这少女说话，看着她的表情，不禁就觉得自己是懂了什么，却也还是茫然极了。她心里头的疑问有好多，多得不把它们都解开就会患病一样。

樊小姐刚走，张鹤就潜入了知府府。来的时候看见施晶晶还站在屋子中间发呆，于是问她：“你怎么了？”

“嗯？你来啦。”施晶晶晃过神来，笑了笑。“我没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