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地苦寒,粮饷总有不及时的时候,军户虽然也有屯田,可田里出产不多。因此边军的伙食并不富裕,半大小子们常常吃不饱。往日在京城,总听人说边塞苦,可只有来了之后才知道,到底有多苦。
这两个人一老一少的,倒也能说到一块。贾赦会说些京城里的往事,二和尚那儿也有许多新鲜事,都是贾赦这个老纨绔也没听说过的。只是,这小子嘴里常常吐出几个乱七八糟的词儿来,总让贾赦摸不着头脑。
“都听不懂你说什么。”贾赦又翻他一眼,却仍将手中的面饼撕了一半给他。因从京城出来的时候带着些银两,儿子贾琏偶尔也托人捎带些银钱过来,贾赦的日子不算太难过,倒也接济得起这小子。
二和尚笑呵呵地接过来,三两下塞进口中,就挨到贾赦身边絮絮叨叨地说话。
……
“和尚——”乱战之中,贾赦一脚将二和尚踹开,手中腰刀毫不迟疑地向前劈过去。惨叫声中,一颗血淋淋还冒着热气的头颅飞起。然后没空去看他的状况,又将腰刀劈向身边的敌人。
这是一场突然发生的战斗,最近几天已经发生了多回了,贾赦有点筋疲力尽的感觉。他到底上年纪了,早年间虽然在父祖的督促下练过些弓马骑射,可后来差不多都荒废了。再加上那些年的荒唐日子,身子已经掏空了一半,能扛到现在已经不易了。
混战之中,免不了顾前不顾后。他刚刚砍翻面前的敌人,身后就已经有鞑子杀了上来。贾赦喘着大气,想要转身挥刀,可他没力气了。腿下一软半跪到地上,恰好避开敌人的刀锋。但转过头的时候,却看见了让他惊怒万分的一幕,“混蛋!”
原来并非贾赦运气好躲过了刀锋,而是爬起来的二和尚冲过去将那鞑子撞开,可他自己却迎面挨了一刀。贾赦怒吼一声挥刀冲过去,手起刀落将鞑子斩杀……
“你说你逞的什么能?觉得自己很英勇么?”战斗结束之后,贾赦将包扎过的二和尚带回住处,指着他的鼻子口沫横飞地骂道:“老子都多大岁数了,还用的着你去救?现在知道疼了,往后还有你疼的呢……”
“老赦,戒嗔呐。救你一命的待遇,也太差了一点吧?”边城的医疗条件比较差,伤口也只是上了止血的药粉包扎,二和尚的脸色惨白气息虚弱,却还是扯了扯嘴角道。
贾赦的意思他明白,是觉得用自己一条命换他的命不划算,毕竟他已经五十多了,而自己才二十来岁。二和尚没想到,自己遇到的贾赦,竟然会是这样一个人。
几天过去了,二和尚的伤口没有愈合的迹象,甚至有发炎溃烂的征兆,人也开始发起热来。贾赦急得不行,头发都不知道拽下来多少,却什么办法也没。军医就那么点水平,给了药之后就只能听天由命,扛得过是运气,扛不过那就是命。
“别转悠了,看得我眼晕。有那功夫,还不如坐下来听我说说话呢。往后……恐怕是没机会了。”这天二和尚难道清醒着,看贾赦发愁他倒是笑了,“老赦,我跟你说啊……你在我们那儿,可是历史文化名人,至少大半个国家的人知道你。呵呵……不过就是名声不咋地。”
“我可能是这世上最倒霉的穿越者了,别说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了,我特么的就没能走出这边城,到外面的世界去看看。入目之处尽是些军汉,这哪是屌丝过的日子啊。你就好了,那是美人窝里出来的,宝姐姐、林妹妹什么的,环肥燕瘦啊……”
贾赦有些没听明白,有些却听明白了,皱着眉想问的时候,二和尚摆摆手,“听我说吧,一会儿就没劲儿了。这古代就是艰苦啊,这样的伤搁我们那儿,一点事儿不会有。可现在居然要命,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啊……”说着,他皱起脸一副要哭的样子。
“老赦,你救我一命,我赔你一命,咱俩这笔账算是清了。不过这些天的饱腹之恩,却是不能不报的。我带来的东西不多,都留给你了。”在胸口摸索半天,二和尚才摸出一个指环样的吊坠来,用从枕头底下摸出个本子,“就这两样,你看着处置吧。”
说了这些,他好像没力气了似的半阖着眼,连呼吸都变得时断时续。只是,口中仍喃喃地道:“哥们儿们都别穿了,万一穿差了,小命就不一定在了,古代可真特么不好混啊……”
“和尚,和尚……”贾赦一惊,连忙过去唤他,却见他已经没有声息了。手指在鼻端一探,贾赦颓然地坐倒。边关每天都在死人,他也算见惯了生离死别的。可这个小兄弟的死,还是让贾赦觉得分外凄凉。
……
二和尚留下的东西,贾赦开始并没有在意,只是将它们留在身边做个念想。直到入冬之后边关平静下来,才有闲暇去翻看。本子上是密密麻麻的字迹,不知道是用什么写下的,细看之下还缺胳膊少腿的,贾赦连猜带蒙地才看下来。
可里面记录的内容,却让他大惊失色,从此再不敢在人前翻阅。在翻看了不知道多少遍之后,在确定自己能全部背下来之后,贾赦悄无声息地将本子化成了灰。这里面的东西太过惊世骇俗,还是毁掉的好。
一年之后,贾赦贾恩侯战死沙场,却掀开了另一个故事的序幕。
☆、第一回猛回魂恍如大梦醒见故旧都是隔世身
自从清醒过来,贾赦怔怔地躺在那儿出神,身上是绣着花开富贵的锦被,身下是黄花梨木的拔步床,入目的是雨过天青的床帐。他保持这个状态已经不知道有多久,总之在想移动的时候,身子都僵住了。
贾赦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回事,但总之在一闭眼一睁眼之后,就已经是这样了。前一刻还是在杀声震天的战场上,被鞑子们刀砍斧剁;下一刻却已经重回富贵乡中,锦被华床的享受不尽。难道是在做梦,还是说他借尸还魂了?瞬息之间反差太大,让赦大老爷晕头转向地癔症着。
虽说觉得拧自己一把,以此确定是否在作梦是挺蠢的,但赦大老爷还是毫不犹豫地对自己下了狠手。效果很是立竿见影,他嗷地一嗓子从床上弹起来,惊起了数名外间伺候着的大小丫鬟,一个个着急忙慌地闯进来嘘寒问暖。
这样莺环燕绕的场面,贾赦并不陌生,他前几十年就是过得这样日子,身边美人无数。俗话说,当兵有三年,母猪赛貂蝉。赦大老爷虽然只当了两年半边军,没有饥渴到那种程度,但仍然被晃花了眼。都是十八.九岁的水灵大姑娘啊,媚眼一飞别提多招人儿了。
因不清楚状况,贾赦怕说错话,只拿眼去看这些丫鬟。这一看之下倒看出些门道来,有好几个他看着都眼熟呐。只是,她们都好像年轻了许多,一个个跟嫩葱儿似的。耳边是一声声的“大老爷”,让他略略放下心来。
贾赦恍然间想到,看来他还是在自己家,没到什么乱七八糟的地方去,也没变成什么莫名其妙的人。一边享受着珠环翠绕的软玉温香,赦大老爷一边继续迷茫着。
到底……他是怎么回来的呢?蓦然想到二和尚笔记上的一些话,贾赦不自禁地瞠大眼,难道真的是因为……他下意识地向胸前摸去,却没找到一年来常常抚摸的物件儿,让他愣怔片刻之后怅然一叹。二和尚的人情,他算是欠大了,却再找不到还的机会了。
忽然没了应付女人的心思,贾赦摆摆手让人都退出去。他手脚并用地爬起来,寻了面镜子迟疑地举到面前。也许是近乡情怯,他有些担心看到的不是自己那张长满褶子的老脸。
果然,映入琉璃镜中的这张脸,三十上下的样子,面容白皙无须,一双眼角微微上挑的桃花眼,长眉入鬓鼻如悬胆口似单珠,端得是一副好相貌。赦大老爷忽然摸了摸下巴,原来老子也有过这么俊的时候!
脸,还是他的那张脸,只是年轻了至少二十岁。美不滋儿地端详了半天,赦大老爷才想起来旁的事来。他虽弄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看起来自己是回到年轻的时候了,几乎算是凭白赚了一辈子。
充军时,他常感叹悔悟的太晚,时不我待无悔改之机;现在忽然被这样的馅饼砸中,赦大老爷还有些晕乎乎的,充满了不真实感。直到外面的丫鬟进来掌灯,他才回过神儿来。
进来的丫鬟是名叫夏荷的,赦老爷跟她曾经很熟很熟。夏荷原是周氏身边的大丫鬟,周氏去了之后便到他身边伺候,后来被他收了房,再后来就生了琮儿,再没两年就一病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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