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实在是一句很俗套的话,却是他此刻唯一想得起来的句子。
他心里有太多的情绪在汹涌,而他却几乎找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表达,气血在他体内奔腾,冲撞,几乎要撕裂他的胸膛破壁而出。他握枪持弓的手就如同师父一样无论何时都稳得不可思议,乱军之中也可在百步外取人首级,现在却竟然抑制不住地颤抖。
叶展眉从来没有听到过他道歉。
霍卿云从来都是得体的,礼貌的,即使开玩笑,也仅限于极亲近的几个人。更多的时候,他滴水不漏的思量和温润如玉的风度都只给人以如沐春风的感觉,而不会带来任何不快。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善戏谑兮,不为虐兮。
叶展眉深知他这满腔的心思细腻,批判他活得太累,他却总说,习惯了。
这个人也许只会因为战事的失利而道歉,叶展眉这么想着。毕竟,于情于理,他从不曾也不会亏欠任何人。
但当他这么想着的时候,心里却莫名地浮现出了一点伤感来。
一直在道歉的人其实是自己啊。因为冲动,鲁莽,头脑简单,不计后果,一次次闯祸,而这个人却从来不会抱怨和责怪,他永远懂得如何安抚自己,如何收拾残局,就像那一年的扬州河上,他踏水而来的坚定果决。
他想,等到出去以后,应该寻个时机,对他说一声谢谢。谢谢他所有的包容和忍让。
但是现在,好像应该先回应他的道歉才是。虽然不知为何,叶展眉感觉霍卿云前所未有地慌张了起来,糟糕的是自己完全不懂得这种时候应该如何安慰他。
于是他只得攒了攒力气,重复了一遍:“没事的……嗯,我不疼。”
霍卿云将头埋在他的颈间。叶展眉的身上现在都是鲜血混杂着泥土,以及汗水的味道,但此刻好像只有这种味道才能让自己平静下来。
他深呼吸了几次,终于觉得心跳慢慢平稳了,于是抬起头来,细细打量了一番叶展眉的伤势。他的衣服被鞭子划开了无数裂口,几乎已经全部被鲜血浸染,原本蓬松洁白的裘皮肩饰都被染得斑驳晦暗。再向下看到他的双手时又迅速移开了目光,仿佛不敢多看似的。
这是他从小到大都保护着、照顾着、珍惜着的人……他们怎么敢这么对他?
他们怎么敢!
霍卿云觉得内心被猛烈地锤了一拳,在这剧烈的震荡下,那个脆弱的茧壳几乎要被撞裂。
他一把扯下了用来掩人耳目的漆黑斗篷,露出了身上暗红色的披风。
每当春迟跑遍了华山都寻不见穆兮时,她便知道这是师尊又去冰室闭关了。
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法,即使在纯阳宫这么冷的地方都不足够,还专门要到寒气逼人的冰室里去修炼呢?春迟在许多年前,穆兮第一次闭关修炼后便问了这个问题,他只说,你还小。
春迟踮起脚尖在高大的柏树上比了比,她已经比第一次上华山时高出将近一倍了。但是,比起师父来还要差一点。
最上面的一道刻痕,是以前她趁着师父刚刚经过,自己偷偷刻下来的。
可能再长高一点,师父就不会再认为自己是个小孩子了吧?又或者,将剑法练得更熟一点,师父就会对自己另眼相看了吧?
“师父,怎么样才能把剑练好呢?”恍惚间她看见扎着羊角辫的小小的自己,在树下问。
十年前的师尊,同现在看起来也并无差别。
他蹲下身来看着小小的自己,温和道:“迟儿,你要记住,剑的好坏,永远在于持剑之人。有一天,你的剑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世人所挥出,那时,便大有所成了。”
春迟听不大懂他的话,却记住了剑要为他人而挥,但渐渐地,她发现这毫无道理。
“师父,你的剑也是为世人而挥的么?”三年前,她这样问道。
穆兮似乎考虑了很久,才道:“曾经是。”
“那现在呢?”
“或许……也是罢。”
在和师尊相处的日子里,春迟总是在问,而他总是在答。师尊很少主动开口对她说些什么,所以,她总是想方设法地多问几句。
春迟擦拭着自己从名剑大会上赢来的宝剑,想着,等这次师尊出关,自己要亲口问问,如果我不是为自己而挥剑,是否可以为师父而挥?
然而这次,她却没有等到师尊走出冰室。
穆兮是被人抬出来的。
值守的狱卒听到脚步声从身后传来,还以为是巡逻的同伴,漫不经心地抬头看了一眼,立刻惊在了原地。
背负长枪身披盔甲的男人从他身侧经过,甚至连眼神都没有在他身上稍作停留,便径直向外走去了。
狱卒怔了片刻,连忙追了上去,用手中长矛指着男人:“什么人?站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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