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素和心知这是干燥引起的破裂流血,一旦止住便也无大碍,所以并不勉强,只十分自然地用湿布擦拭起了残留下的血渍。
段雁池抬手握住了沈素和,将他手中的布巾取出,另一只手轻轻攥住他的右手,道:“你的手太凉。”
沈素和将两手互相搓了搓,然后重新塞给段雁池,看着他道:“现在还凉么?”
段雁池摇了摇头,沈素和又抬起指尖,揩净了他下巴上最后的一点血渍。
他指尖上染了血红,段雁池一手握着湿布,一手托起了他的手心。段雁池的手指指节分明,修长而有力,可以弹奏绝世妙音,然而无论那乐音多么动听,所要收获得却非赞语,而是闻者凄厉的惨叫。他这样的一双手,无情得不留生机,此刻却是充满了温柔。
段雁池的目光送向了那指根处缝合好的痕迹,像是套进了两个草环,是略显粗糙的圆形。沈素和的手不算温暖,只是两根尾指更加冰冷,段雁池不知道他还有多少感觉?他不太愿意去想这件事。
沈素和仿佛与他心有灵犀。若说毫不在意,沈素和不会自欺欺人,但事已至此,改变不了就去接受。右手不灵活还有左手,他还能望、闻、问、切,去思考并下决断,这样的挫折不会影响他继续行医之路。沈素和不希望段雁池心怀愧疚,若能救人一命,便是舍下条手臂也值得,然而这话他不能去说。他心知段雁池最不肯欠下人情,虽已许诺过三件事,始终还是耿耿于怀的。
他两人心思有异,却想得都是对方。
沈素和将手握成了拳头,段雁池便用掌心包住了他。两个人面对面站着说了会儿话,沈素和问他要酒囊,段雁池不想给,沈素和说他的情况暂不宜喝酒,段雁池嫌他罗嗦,便用了些力气捏他的手,沈素和无奈地摇摇头也就不再说了。他们两这情形看在旁人眼里是十分的奇怪,然而两人却无自觉;段雁池对沈素和有种天经地义的“权利”,似乎只要他愿意,沈素和就得任他搓扁揉圆,沈素和则是十分喜欢与人亲近,对人温柔,他常被病人依赖,所以很是习惯以这种程度的接触让对方安心。
最后那酒囊还是被沈素和要了过来,理由颇为顺耳,怕累着段雁池。
两人白天赶路,晚上便寻个避风的岩石后休息。
沈素和去捡那遍地都是的枯枝杂草,段雁池生火。火生好后,沈素和就拿出冷饼架在火堆旁烤着,段雁池偶尔来了兴致也会去附近抓只野兔,在外面处理干净后才带回来,只是他吃他的,沈素和依旧啃烧饼。段雁池从不与他分享,两人一路结伴,沈素和不碰荤腥他是知道的。
入夜后两人便挨坐在一起,有时聊几句,不聊的时候一定是段雁池不想开口。沈素和会讲与弟弟那些有趣开心的事,段雁池似乎还算感兴趣,偶尔应和一句;若是说到沈慕来,段雁池便没了声息,或是轻哼一声结束话题。沈素和其实很想多了解段雁池一些,然而段雁池极少讲自己,时至今日,沈素和也只知道他年少时家中遭遇火灾,亲人亡故,他现在是天蟾坛之主。
沈素和明白每个人都有不能、不愿与他人诉说之事,所以段雁池不说的,他便不去问,或许有一天段雁池愿意敞开心扉,找个人分担心中的担子。
只是有件怪事,沈素和起初费解,他没想到自己睡觉这么不老实,入睡前端端正正地靠着岩石,第二日一睁眼不是枕着段雁池的肩,就是躺在了对方腿上,他简直有些抱歉,可段雁池并不将之当成件事,于是便不了了之了。
段雁池与沈素和如今是个越来越融洽的气氛,灵参却情绪低落了好几日——小花终于还是腐败了,和土壤融为一体。无论沈素和将手伸向瓷罐或是轻拽红线,灵参既不叫也不曾探出身体。沈素和又是担忧又是无奈,他也不愿强拨开土壤察看,便有些愁眉地望向段雁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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