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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竹林中摇摇晃晃走回来一人,穿着深色布衣,领口望进隐隐露出绑紧的绷带,莫秋正坐在院中剥竹笋,看着人走到他面前,半跪在身前,“我回来了。”话一落,已然脱力倒在莫秋眼前。

莫秋蹲下去抱起他,胸口湿凉,伤口又裂开了呢。文叙在房中望着窗外一幕,默不作声。之后,文叙带着人便走了,一切如往日一般宁静。

莫秋喜欢看着这个沉默的人去做事,笨拙的烧火做饭,莫秋依然脑袋放空着望着他,直看到案板上惨不忍睹的菜丝,把人赶走自己去弄,看着人一脸尴尬站在旁边,难得的笑了,调笑了一句,“君子远庖厨。”不想那人沉默半响,压抑着异样情绪回答道,“我不是君子。”

莫秋端起切好的菜丝,转身拍上他的肩膀,对着高了半个头的人轻道,“我也不是。”倒下菜入锅翻炒。

家里的病人从一个变成了两个,而这病人中算的上大夫的一个往往沉默喝药,而另一个看着玉儿怎么按摩治疗,自己也学着。他本是习武之人,认穴准头和手上力气都是足够的,几日后便接手了为莫秋按摩的工作。天气好的时候,莫秋做完了事会坐在院子里用刀雕刻精细的零件,对着酒鬼大叔给他的设计图册装着小件的东西,这时那个沉默的青年会自动离远些看着莫秋,两个沉默的人便一直沉默着,直到暮色降临。以至于莫秋从来不知道他的名字,也不用呼喊他的名字,反正他总会在莫秋需要的时候出现在面前。

老头子同酒鬼大叔下山去了,隔几天会出现一次,自文叙来过之后便更多时候不在竹屋。玉儿时常下山去买些东西,也包括莫秋列给他的一些铁砂,铜片等物。

暮色下,橙光细细洒落在庭中人的肩上,淡色的衣上笼着柔和的光线,莫秋放下手中差些完工的机巧,望着远山吐了一口气。做这件东西老是差一点,机簧无法启动,对着东西有些烦闷。

身后轻轻的脚步声,“休息一会儿。”手搭在莫秋肩上按压,力道恰好。

“为何留下。”莫秋坐着,音色平静。

“也许只是无聊。”他继续手上按摩,直看到莫秋站起来,回头看他。思绪闪过,淡淡道,“我叫梓里。”

若说苍衍要除掉我,为何还没出现呢?伸手举到眼前,指缝间漏下日光透到眸子里,微眯上闪亮的眼。

“秋哥哥,该吃药了。”玉儿端着药汤从屋里走出来,站在莫秋身后的男子对他微微颔首。莫秋接过药碗,皱了皱眉,一口气喝了下去。

这一夜睡得模模糊糊,做了许多梦又记不甚清,恍恍惚惚就是醒不过来,身体很沉,感觉压着什么重物一般无法移动,耳边凉风一扫,惊得后背一凉,想要睁开眼,眼皮却沉重地无法打开,似乎听得水声滴答,断续听不清,拖长的脚步声,寒冷迅速蔓延,胸口上冰凉一疼,热气透出。脸上被手掌重重一扫,睁眼。胸口一柄匕首刃间没入,血红缓慢蔓延开,梓里握住玉儿的手,手上赫然握住那把匕首。再看玉儿眼中神色恍惚,显然不对劲。莫秋握住胸口匕首抽离,梓里一拍打落人手中利器,莫秋摸出银针找着玉儿身上几处穴道刺下去,玉儿软倒下去,梓里也不接,走过来替莫秋查看伤口。

“我没事。玉儿中了蛊毒。”拉开衣襟,打开抽屉将药粉撒上去,让梓里将玉儿扶起来放到床上,这才褪下上衣让梓里帮忙绑上绷带。秋夜中屋中很凉,离了被窝又褪下上衣,不觉一个寒颤。梓里看在眼里,给人把衣服从腰间拉上来盖着,再去查看床上的人。

“到底有多少人想你去死。”

这会儿突然听到这么一句,莫秋突然笑了。“也许很多吧。”

绷带缠绕在胸口,手上抱着一只巴掌大小一个盒子坐在藤椅上看着红日渐渐隐没山峦在之下,平静的艳色在天边抹开,对视久了照花了眼。手指下意识在盒上摩挲。盒盖上搭着铜扣,轻轻一掰就可以打开,可是莫秋却犹豫良久没有开启。黑暗中隐出的人突然拿出这个盒子时,莫秋想也没想就接过来了,那张脸他那晚见过的,文叙的人。对方什么也没说送了东西就离开,莫秋隐隐察觉,那个人身上有血的味道。

犹豫不决,逃避不前。还有这样持续多久,已经死过一次,还要再来一次么。

胸口又疼了,喉咙一紧忍不住咳嗽起来,手捂着胸口尽量避免牵动到伤口。第一次明白原来恨一个人是这样的感觉,刻骨铭心。

百里莫秋已经死了,他只是莫秋,一个名字或者代号,其实没什么意义。

手指一动,铜扣掀开,打开盒子,寸长一截暗黑角状饰物,尾部细细一条缝隙,旋转打开,中空。莫秋拿起这外表普普通通的一个小东西对着天边亮光,光线从里面透出来,在手心投射出许多细小的符号。那些文字文叙送手环时曾教过人,那时,为何就没想到这许多呢。

镇星命符,投射出的符号才是陇所谓的语言。所以,原来姐姐也是厉害的人。

☆、镇星陨灭新辰启

蛊毒,人会在不自觉中受到驱使,行为无法控制。玉儿的毒必须首先处理,然而老头酒鬼仍旧未归,玉儿醒来之后知晓了情况但也不知如何处理。找不到母蛊,一切都是枉然。玉儿想了个办法,说是晚上把他绑起来,又或者加点束缚,其实玉儿不会武功,有了堤防,莫秋不说,实也不忍心这么做,也就放着人不管。梓里自然也不会有意见,只是跟在莫秋身边的时间明显增加了。

来了许多人,无论什么原因,自己的消息肯定是传出去了。敌暗我明本就不利,消息一出,确实不知有多少人在行动。平静的生活久了,总是骨子里舍不得了。都快忘记来这里已过百日,日月如梭。

晨间已见霜露,竹叶沙沙,山涧潭水寒凉,暮秋之时,山中来了百里家的老管事,带来了一封长信。是长兄百里归云所写。

莫秋吾弟,见此信时,汝姐已故。种种缘由,汝当知晓。

莫秋坐在小屋里,对着这封信良久,再翻回前页。看到之后竟然没有太多的感觉,只是平静地对待已经发生的事,看着这些就同看话本一样。

庄王用令牌找来的人是文叙,而这被有心带去的百里长风看到,联系到文叙同大哥平日细微末节的一些线索,再加上白无墨饶有兴致的解释,百里长风该是明白了许多。身为百里家的人而一直被人排除在这样的秘密之外,而告知的竟是个外人,身为次子的骄傲让一些东西在长风心中渐渐发酵。

百里家同白家世代相交不衰,早非单纯的人情关系,白家是精于算计的商人,商人重利。百里家许多代之前缓缓暗地发展起来的情报探子到这百年前渐渐形成庞大的组织,然后生根发芽。这样的势力若然锋芒毕露必然夭折,知晓的人太多也不利于行动,家主便定下新家规。每代直系一人掌暗流,而这人身份唯家主得知,互为保护。而后这个组织被称为陇,开始接外面生意以作掩护,暗流之后名为镇星,掌镇星命符,镇中央为首。下四位辅佐,分别为东方岁星,南方荧惑,西方太白,北方辰星,各掌本命命符,号令四方。而这一代的家主为百里归云,镇星为百里文叙。

所以这个秘密一直以来只是这两个人知道,直到因令牌出现在庄王别院,又被庄王猜出身份。一个破口,裂痕延伸也就快了。镇星的身份,估摸除了庄王,凌苍衍同百里长风都已知晓。一个做情报的身份泄露,本就是致命伤,再加上对莫秋的关心则乱。详细的百里归云未再提,不过多半能猜到,对这个位置上突然掉出来的人,谁能不敢兴趣。而如今想来那夜她带着人救下自己显然是早有准备,仍真容出现,对于这个弟弟也未加隐瞒,太过感情用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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