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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以酒为誓

千毒夫人本就是为客人，江湖上的身份地位也是不低，加之出手突然，所以在座的人们根本就不曾有人提防——千毒夫人以善使暗器出名，这一挑看似寻常，实则却是速度、准头、力道一样不差，劲风直扫，众人还未反应过来，竹筷就已到了慕静云的跟前，就算是有心想要相救，只怕也是来不及的了！

风头一转，情况突变，众人都皆是心头一惊，既怕千毒夫人伤了慕静云，又怕慕静云出手反击将事情闹大，毕竟也是寿筵之上众目睽睽，自家门前若真是出个什么事情，也总是不好看的……

席上几人心思各转，思前想后，其实也只不过是这眨眼之间的事情，千毒夫人有心挑事，想来也是早有准备，这一挑虽然不是杀招，但来势汹汹，力道劲猛，也不知这慕静云要如何才能躲得过去……

有人担心，有人紧张，有人冷眼，有人暗笑，一个个都屏住了气息伸长了脖子等着看热闹，然而处于这件事情中心的慕静云，却仍旧还是一副水波不惊的样子，也不见他有何大动作，只是顺手一抬，就把千毒夫人注力打过来的竹筷接了下来：“不想吃饭的话直说就好了。”慕静云懒懒散散的接了竹筷，眼皮都不见抬一下，漫不经心的说了一句，指尖一压，竹筷便从中折断了开来，随手往后一甩，那断成了两截的竹筷，就被他表情轻慢的给扔到了地上……

——所以说慕静云这种人才是最气人的，千毒夫人明摆着找他麻烦，这一出手便是狠招，打的算盘自然也是伤得了人最好，再不行，把事情闹大了些，整得寿筵办得不顺心也是可以的——千毒夫人算盘打得响亮，可是却偏偏挑到了慕静云这煞星，这是她第一次见到慕静云，自然也就想不到了，这小子有的是办法让人不开心了——千毒夫人想要兴风作浪，但慕静云却是兴意阑珊，本来一件可大可小的事情，被他这么随口一说，就给淡化到了让人都不好意思继续下去的地步了……

“倒也还有几分本事嘛！”千毒夫人挑了挑眉，她为人刁钻毒辣，这才刚一出手，就被慕静云给挫了几分气焰，自然是咽不下这口气的，嗓子转了几转，腔调又再抬高了许多，这句话都还未说完呢，手就又再不动声色的退到了云罗锦袖之中……

“看来是大家都不想吃了。”千毒夫人的小动作慕静云是没甚兴趣仔细看的，只是觉得这么你来我往的继续下去实在是太累人了，所以，不如他辛苦一下，就让这件事情，尽快的“结束”掉好了——耐心渐失，看到千毒夫人根本就没有想要停手的打算，慕静云干脆甩手一挥，一阵黑色的烟雾随即快速的飞散了开来，瞬间就把八仙桌上的菜肴，给覆盖了个完完全全——

这老太太要对慕家做些什么他没兴趣知道，他纯粹只是讨厌人多而已——只要吃了这顿饭，他当年做为条件的“拜寿”也就算是完成了，所以，他才不打算让千毒夫人在这宴席上闹事——寿筵结束得越快，他解脱得也就越快，只消过了这场宴席，这千毒夫人想要怎么闹，他都没意见。

这一阵黑雾刚刚散开，在座的众人立马就各自站了起来，也不管在场的宾客怎么看了，马上就向后退了好几大步，让自己远离开了这些黑雾飘散的范围之外——千毒夫人退隐已久，江湖上的人和事，她早已不怎么知晓了，而她自然也就不晓得了，慕静云这位慕家的“小太爷”，竟会是位名声在外的用毒高手——她之所以要针对慕静云，其实也只是源于她和老爷子的那一段孽缘罢了：得不到的，永远才是忘不掉的。

当年她另嫁他人之后，自然也就和老爷子断了联系，明里，当然是提都不能提的，但是心里，却总也还是放不下的——多年以来一直暗暗留意着老爷子的消息，所以对于这位传说中最为得宠的“小太爷”，也正是她所听闻得最多的一个存在——对于心底里的那个男人所偏爱的人和事物，她会憎恨与嫉妒，也是很正常的吧？

——千毒夫人虽然收山已久，但到底还是老江湖了，眼前黑雾不善，又看到大家神情惊恐动作迅速的退开，当下不加多想的就也立即随着众人退了出去，心下倏然一凛，也知道今日是碰上了难缠的人物了，双手随即一收，把袖中的暗器又给退了回去，眼中火光冒出，愤愤的看着眼前表情淡然，依旧还留在了座位上没有动过的两人——慕静云，还有他身旁的赫连翊敏……

“可满意了？”慕静云为自己倒了杯水，轻抿了一口，再满意的从千毒夫人的眼中看到了明显的顾忌后，才慢悠悠的开口问道。

赫连翊敏则是在旁举扇轻摇，脸上一直带着一分浅浅的笑意，并不开口说话……

“本也就是逗着玩玩，闹成这样可就没意思了不是？”略略的扫了几眼老神在在的两人，千毒夫人话音一转，顿时竟也温柔了许多，第一招时她已用了七成的内力，但慕静云却是这般轻松的就接了下来，现在又再展示了一手用毒的本事，看来跟他硬碰，是讨不到什么便宜的了——千毒夫人暗计了一番利弊，慕静云的武功深浅她倒还不怎么放在心上，但用毒的本事，她可就忌惮得多了，而且，这小子旁边的那一个，似乎更不好对付的样子……

“那就重摆一桌，该干嘛就干嘛去吧。”看到千毒夫人示弱，慕静云也懒得再计较下去，手掌一翻，眼前的黑雾竟似有了生命般的又再退回了他的掌中，黑雾来得快去得也快，只一眨眼，眼前便已干干净净，就似从未出现过任何事物一般，再看慕静云的手，更是洁净苍白，哪里还有半分毒雾的影子……

“就照小太爷说的办吧。”老爷子一直静静的看着事情的发展，直到此时，才出声吩咐了下人一句，不过若是仔细留意他的目光的话，就可以发现他看向的，并不是他那闹心的孙儿，而是那个一直静静坐在了一旁，从容自若，浅笑嫣然的赫连翊敏……

事情总算有了一个好的转机，在场的宾客们也都松了一口大气，下人们领命而行，动作利落快速，不过片刻就已收拾妥当，重新上了酒菜，众人又再依次落座，有了慕静云这一手用毒的本事镇压着，千毒夫人也未再有何不妥的举动了。

一路顺行，贺寿敬词，杯盏交错，把酒言欢，这些或位高权重或风云一世的老一辈们，在这座偏尘隔世的大山之中，放下了身后的权势与利益的纠葛，只以着一位老友的姿态，千里迢迢风尘仆仆的赶将而来，然后，在追忆年华的感叹与唏嘘之时，将过去的记忆重温一遍，使缓慢的血液再次沸腾，让自己感怀，令岁月伤悲，苍老的笑容背后，偷偷的流下不敢让外人道知的最后一滴浊泪。

岁月，不会再回头；人走，将也不再有。

今日醉饮千杯，只求开怀一笑，明日酒醒之后，又再各自天涯。

老爷子既为寿星，敬酒应酬自不会少，开席不过短短时间，就已被众友缠住不放，脱身不得。

慕静云本就心烦人多，此时嘈杂之声不停入耳，更嫌烦闷。他心思本不在此，是以匆匆吃了几口，筷子一扔，话也没个半句，自己就擅自离席而去了。

相识之人太多，赫连翊敏倒不能如他这般洒脱，虽是也想尽快离席，但你一杯我几句的，一路被人拦下无数，短短几丈距离，竟是走得比之上山下海还要难得多了。

所幸令箭不用受此之扰，虽然赫连翊敏未有多话，但他也是晓得主子的心思的，是也不用吩咐，旋身就闪了出去，尾随着慕静云回了飞烟阁，入了相邻的屋子暗中保护。

斛光交错，举杯畅饮，寿筵虽是定在了午时，但数十光阴，难得一聚，吵吵嚷嚷，嘻嘻笑笑，竟是闹到了晚上都未散席。慕静云有着令箭保护，赫连翊敏也不担心，本是稍稍应酬过后就想过去，但好友皇甫倾绥却在这时提着酒坛就找了上来，看来这回就是想走，都走不掉了……

喝酒闲聊，赫连翊敏也有多时未能如此放松惬意，好友陪在身侧，聊起以前的诸多过往，笑意正浓。

时间一如流水而过，待得酒坛终空，两人才不得不告别而去，凉风吹过，舒爽宜人，夜色已深，明月早已悬挂于上——看着皇甫倾绥被下人搀扶着回了房去，赫连翊敏这才起了身来，看到那些老前辈们，依旧还在不知疲惫的说着笑着，心头不禁一动，竟也不自觉的有些感慨了起来……

笑罢转身，待得真的有点久了，也不知屋里那人，是否已经睡下了……

和邻近的几位老者又再说了些客套的场面话后，赫连翊敏也从席上退了出来，信步而行，才刚走了几步，却意外的被突然出现的老爷子给拦了下来——

“以后好好待他吧。”老爷子手举两杯烈酒，随手递过了一杯给赫连翊敏，没头没尾的说了这么一句——刚才的一切，他都看在了眼里，所以他知道，赫连翊敏，是真的对静云好。

——用毒的手段，的确是静云自己的，是以他也从不怀疑，但是，能接下千毒的那一招的，却决不会是静云自己的本事——

千毒纵横江湖几十年，手段也是出了名的狠辣，她那一招，莫说静云，就是在场的年轻人之中，也没有几人能接得下来——就算能接，也决接不了如此的轻松漂亮！

所以，赫连翊敏在暗中握住了静云的手，把自己的内力注入到了他的体内的那个小动作，他自然也就看得一清二楚了……

“定不负老爷子嘱托。”知晓老爷子的意思，赫连翊敏笑容依旧，先干为敬……

“罢了，你去吧。”仰头干掉了杯中的烈酒，老爷子最后再深深的看了赫连翊敏一眼后，便转身又再回到了嘈杂不休的人群之中——赫连翊敏，你可千万莫要让老夫失望……

第三十章 西湖醋鱼

赫连翊敏慢步而行，身后的吵闹之声渐渐离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