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妃怔怔地看着那两滴血,突然回过神来,伸手抓起了那个器皿,用力地砸在了房永的头上。瓷器滚落到地上,房永的额头沁出了血,他挣扎着想要去够德妃的手,“不,你要相信我,你必须要相信我。”
德妃不断地向后退,眼泪流了满脸,她喜欢了这个男人半辈子,为了他委曲求全,为了他来到这后宫之中没有自由,处处小心翼翼,却没想到这人一直在算计自己,连自己的孩子都不放过。
景炎帝抬手指着房永,“将这人带下去,交由审问,另外,查封房府,上上下下一口不留,全都给朕先关起来,还有他换进宫来的那个儿子,也一并关起来,从此这世上,再也没有陈王。”
房永被拖了下去,段以贤看着站在一旁面无表情的任之百感交集,他没想到这件事竟然会将任之的身份查了出来,更没想到,任之竟然在这一日之间,变成了自己的七弟。
景炎帝的视线落在任之身上,许久,他才继续说道,“房永胆大妄为,居然偷换龙嗣,害七皇子流落民间十多载。今日真相大白,也将真正的七皇子寻回,赐名段以之,封平安王,望后半生平安如意。另寻址建新府。”
任之垂着头,怔怔地看着地面,站在他一旁的张诚最先回过神,“奴才参见平安王殿下。”
任之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拉张诚,“义……”张诚用力扯了一下他的袖子,让他将后半句话吞了回去,任之腕上用力将张诚拉了起来,视线从德妃面上扫过,落到段以贤面上,最后又转向景炎帝,而后他缓缓地跪了下来,“谢陛下。”
景炎帝的面色稍微和缓了一些,他伸手将任之扶了起来,“以后要叫父皇,你母妃今日怕是受到了惊吓,这些日子你就在宫中好好陪陪她,你们母子二人也好好熟络一下感情。”
任之看了一眼德妃,垂下眼帘,“是。”
德妃缓缓地走到任之身边,想要伸手去拉他的手,却又有些犹豫,倒是任之抬眼看了看她,微微弯唇,“母妃,我陪您回宫休息吧?”
德妃微怔,接着立刻点了点头,任之伸出手,让德妃将手搭在自己的手上,扶着德妃缓缓地走了出去。段以贤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的背影,慢慢地走远。
从此福宁殿再无一个叫任之的小太监。所有跟他有关的,包括众人的回忆,都必须忘得干干净净。而朝堂之上,出现了一个深受圣宠的平安王。
☆、第二十四章
一日之内朝廷上下皆知,房永胆大妄为,十五年前偷换皇子,十五年后,毒害后妃。房永家居家被抄,而原本尊贵的陈王段以墨也由备受宠爱的皇子沦落为罪臣之子,关入天牢,不允许任何人去探望。
仪元殿里,皇后与公西邦正在喝茶,公西邦为皇后斟满了杯子,语带轻松道,“没想到这么干脆的就把房永拿下了,没了他跟段以墨,就剩下德妃一个,也没有什么威胁了。”
皇后端起杯子摇了摇头,“不是找到了真正的七皇子,还封了一个平安王么?”
公西邦轻笑,“不过封了个闲散王爷,能有什么威胁。更重要的是,别人不知道,我们还不知道这个段以之是谁么?没想到居然是个太监,不男不女的样子能成什么气候?”
皇后斜了他一眼,语气微淡,“有些话不要胡说八道,被陛下听见,小心我也保不住你。”
二人正说着,突然一个小太监急冲冲地跑了进来,伏在公西皇后耳边小声道,“娘娘,公西公子来了,说有要事要见您。”
“翰儿?”公西皇后看了一眼公西邦,点头道,“叫他进来吧,你们都下去。”
公西翰推开门,视线在室内微扫了一圈,确认没有外人,突然就跪了下来,声音嘶哑着开口,“翰儿长这么大从未求过姑姑,现在,翰儿就求姑姑一件事,希望姑姑能够答应,那翰儿就是死也瞑目了。”
公西皇后被他这突兀地一跪下了一跳,急忙伸手去拉他,却没想到,他仿佛长在地上一般,怎么拉也拉不起。只能摇了摇头,放开了手,向后退了一步而后道,“你有什么话说就是了。”
公西翰抬起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父亲,又转回头看向自己的姑姑,缓缓地开口道,“翰儿求姑姑保住段以墨的性命,毕竟十五年前他只是个婴儿,偷换皇子的事情他也只是一个受害者。如果,如果他性命不保,那么,翰儿也不愿意苟活于世。”
公西邦一步上前,一个耳光重重地抽在公西翰脸上,“逆子!前几天我就告诉过你,离那个人远点,你非但不听,现在还跑来提这种要求?你以为你是谁,说保谁就保谁么?他冒充皇子十多年,害真正的皇子飘荡在外,其罪当诛!”
公西翰慢慢地抬起头,他的右边脸颊已经红肿起来,他却好像感觉不到,只是淡淡地瞥了公西邦一眼,道,“真正的皇子就算是死在外面,你也只会觉得开心吧?你在意的,不就是太子能不能保住皇位,公西家的地位会不会受到影响么?”
公西皇后深吸了一口气,伸手拉了一下一旁惊怒的公西邦,转向公西翰,叹道,“翰儿,如果是别的事情,姑姑都会想办法帮你,但是这件事不行。房永所犯的是诛九族的大罪,就算那个假皇子没有错,但他毕竟是房永的亲生儿子。这个时候谁开口,便会让陛下觉得与房永勾结在一起,非但无法保住那个假皇子,甚至连自己的性命都保不住。翰儿,我知道你与他一直交好,但是,总要有个限度,这种事无能为力也是没用办法的。”
公西翰红了眼眶,他咬着牙,半天才开口,“我不是与他交好,我爱他。“
公西邦拂开公西皇后的手,一脚踹到公西翰的胸口,“你个逆子,你胡说八道些什么!你们两个都是男人,说什么爱?你家里还有明媒正娶的妻子呢,你跪在这里为了一个男人求情像什么话?”
公西翰抬手在脸上胡乱地抹了一把,将不知道何时涌出来的泪水尽悉抹去,他抬起头,毫不躲避地看着公西邦,“父亲,既然话已经说到这,那我就告诉你,那个妻子,从来都不是我想要娶的,是你根本就没考虑过我的感受只是想着我应该娶一个那样的妻子,却没问过我到底想不想要。我从来就不喜欢那个女人,我喜欢的就只有段以墨一个人,他是皇子也好,他罪及九族也好,我都爱他。”
“你!”公西邦伸手指着公西翰,简直不知道要说什么好,公西皇后伸手拉住他,看着公西翰不住地叹气,“翰儿,你是你爹爹唯一的儿子,是我们公西家以后的家主。男人三妻四妾,就是好个男风都没关系,但是关键,要适可而止。”
“姑姑。”公西翰按着自己的胸口,轻声说道,“您从来就没有喜欢过一个人,因为他,此生再无别的念想,只想与他长相厮守么?”
公西皇后眼帘垂了下来,轻轻地摇了摇头,“翰儿,在这帝王家,谈何情爱,谈什么厮守?你回去吧,这件事姑姑帮不了你,你好生回家呆着,等这件事过去了,忘掉就好了。”
公西翰瞪着眼睛看向公西皇后,许久,才缓缓地开口,“那翰儿能求您,让我去天牢看看他,在他临死之前再见他一面么?”
公西皇后低下头看着自己唯一的侄子,许久,叹了口气,“你什么时候想去过来领一下我的令牌,姑姑没办法帮你救他的命,见上一面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只希望你见过之后就放下。”
公西翰垂下头,没有应答。公西皇后叹了口气,摆摆手,“罢了,你回去吧。”
公西翰慢慢地爬了起来,因为跪的太久,腿有些不听使唤,摇摇晃晃地朝着外面走去。公西邦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道,“这个逆子,真是气死我了。”
公西皇后盯着他的背影,许久,才说道,“罢了,哥哥,人生在世,难免情不自禁,等他放下之后,不再天真,也就好了。”
三日之后,公西翰拿着公西皇后给他的令牌,来到了天牢。
他从来都不曾料到自己有朝一日居然有机会来到这天牢。守卫看了眼他手里的令牌,打开门让他进去,下了台阶,到处都是苔藓,潮湿腐烂的味道扑了满面,他几乎不敢想象,那个娇生惯养的人,现在就被关在这里。他闭了闭眼,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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