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没等她再说什么,我就拖着书包上楼写作业去了。
我不能去。
换句话说,就算我们家供得起我,但代价是让两个人承受着巨大的压力,节衣缩食,又要重新过回以前那种拮据的日子,那我何止是自私?
我不是一个人在生活,我能规划好的所有将来和退路都应该包括夏皆,纵然嘴上说着“你有你自己的人生”、“妈妈会无条件的支持你”,我也不能由着性子做出那样的事来。
我把脸埋在手心里一会儿,打开台灯,从书包里拿出晚自习没写完的卷子和纠错本,把上一次模拟考试的错题抄下来,想要再写一次解题思路,却发现自己根本想不起上课时老师是怎么讲的。
心烦得要命。
我拉开抽屉,找到半包上次从何胖子那里顺来的烟,打火机倒着插在烟盒的空隙里,一倒就滑出来。
外面的电视音响声戛然而止,夏皆应该已经准备睡觉了。
我放下笔,翻身坐上窗台,整个人都不由自主的,把烟叼在嘴里点燃。那明明是不甚娴熟的动作,我做起来心里却很坦然,透着一种难以形容的行将就木。
野蛮又呛辣的口感,连带着手指都沾染上熏人的烟火气。我知道自己不能上瘾,时间长了肯定会伤害嗓子,于是抽完这根作罢,塞上耳机,看楼下两排沉寂的路灯,和萧索无人的街道。
风吹得脑袋清爽了些,我跳下窗台,给一个许久没联系过的人打了电话。
他接得很快,就像时刻在等候着一样。
“喂,打扰了。”
我把烟头在窗台外沿摁灭了,听见那头的男人笑着说,“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找我的,我不会看错人。”
语气是一种很单纯的高兴。
我停了停,也换了态度良好的口吻,“什么时候有空,可以去贵公司了解一下。”
“嗯……”对面传来纸张翻页的声音,似乎是林瑞安在查阅日程表,半晌他说,“这周六吧。”
“周末不行么。”周六白天我还要上自习。
“不好意思,周天我有安排,你看周六傍晚合适么?”他和和气气地说,“不会耽误你太久。”
话都说到这儿了,我再进一步提要求也不太合适,所以就答应了,“OK.”
“到时候电话联系吧,还有其他事情吗,说说看?”
“没了。”我说,“晚安。”
挂上电话,我继续写今天的第十张卷子,今晚最后一次看表,时间早已过了两点。
我看着自己面前亮了整晚的台灯,最后关掉了它,来不及做一场梦。
第45章
我知道,我能够争取的东西太过有限。
所以,不甘心,但凡是有希望的,我都必须得试试。
这件事使我消沉了好几天,直到周六。
那天原定的自主复习课,被班主任强行改成了单元测试,所以全班考了一上午的试。好在我的英语和语文这两科成绩都还算得上稳定,因此考试并不觉得吃力,时间也过得很快。下午班主任来查了个出勤就走了,班长坐在讲台上活像老僧入定,捍卫着手里的课外书俩小时纹丝不动。
于是台下的我们也解放了被奴役的天性。
把能写的作业写完之后,我靠着后排的桌子,一边背书上画成五颜六色的重点,一边隔一分钟看一次静音的手机,生怕错过林瑞安的电话。
大概离下课还有不到五分钟的时候,他打了过来。
“到你学校门口了。”他小声说,“请问我可以和你的漂亮女同学搭讪吗?”
“学校保安是少林寺退休的,”我一只手捂住话筒,声音压得又低又快,免得引起周围人注意。“我马上下去。”
“去哪儿?”李谦蓝忙着从耳机里挣脱出来,在我站起来准备走的时候抓住我的校服裤子,“约会么,可以免费续杯吗……”
“续个锤子。”我拂开他的手,“去办点正事儿,等我消息。”
我路过他身后时把手放在他头顶搓了搓,书包都没背,把耳机线往手上一绕就冲出了教室。
林瑞安的黑色凯迪拉克停在路边,驾驶座的门开着,他穿了烟灰色的西装裤和刺绣手工衬衣,一只手夹着烟正打电话,看到我时欢快地挥了挥手,就差在脸上写个硕大无朋的“人傻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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