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约会的时候,也得专心一点。”
手指与他相嵌的那一刻,我把脑袋向后倚靠在椅背上,心里的答案便昭然若揭了。
我什么都不缺,因为他什么都会给。
只要我握住他的手。
演出结束后,我们和观众从后门散场。
他今天喷了我送的香水,洒在锁骨以上和手腕内侧,据说动脉的搏动能让这香氛保持一整个白天。摩肩接踵的行人里,他贴着我的背,手搭在我腰际,让我不被密流似的人群推撞到,我迈出去一只脚,脚跟后就贴着他跨出去的脚尖,像小孩子爱玩儿的踩脚游戏。
我没什么动机地回过头去看他,却不偏不倚撞进他眼里。
一双瞳仁在阳光的恣情照耀下,像是沉在河底常年被溪流冲刷的石头,有坚锐的质感,柔然的深度,时而又透露出不合年纪的狡狯。
这跟他的生长经历不无关系。
昨天深夜我们谈起这个,横躺在他卧室的大床上,阳台外吹来夜晚沁凉的风,是谈话的好时光。
即便刚有过肌肤之亲,有了些叫人免不了难为情的接触,关于跟他聊天这件事,我是抱有拉近彼此心灵的认真目的。
拜特殊的家庭背景所赐,他拥有上流社会那种严苛到刻薄的家教,挑剔的审美和对金钱的嗅觉,个人生活却是反弹式的放荡,挥霍,薄情,流连花丛,少年的赤诚被过早扼死在萌芽阶段。
我也终于有机会问及他手上的戒指。我好奇已久。我对他存在这个世界上尚未跟我交汇之前的轨迹全都好奇得要命。
“无名指上这个,是我父母的结婚戒指——我爸的。我妈的那一枚被她丢掉了,我亲眼看着的,因为我爸背叛婚姻。他有过不计其数的情人,有些我见过,有些我没有。他们就像挂在壁橱里的衣服,各式各样儿,随意更换。”
“另一个,嗯……当家的身份象征……天哪,听着真傻逼……称不上祖传,单是个遗物。死人的玩意儿……好好,宝宝别皱眉头,我们大晚上不说死不死的,你害怕吗?来,到爸爸怀里来。”
他作势要抱我,而我对他半点儿脾气都发不出,全不反抗的被他压在身下。我觉得认识他之后,骨子里盘踞的桀骜不驯也被柔化,性情温润多了。就像一条跋扈多年的狼狗遇见了足可驯服它的主人,我可能还会对他人露出獠牙,却甘愿对他百依百顺。
“难道你没有听说过一句话?”他蹭蹭我的鼻子,“喜欢一个人就会在他面前变成孩子啊。”
他低柔耳语,我深信不疑。
第75章
从游乐园出来,在一个视野通达的岔路口,我陪他等车。
“今天很开心。”我站在人行道的台阶上,高度可以平视他,甚至稍稍垂下眼睛,“开学前最后一次。”
他低头摸了摸鼻子,眼睛仍看着我,“下周……要我送你去上学吗。”
“用不着吧。”我失笑,“又不是小姑娘,学校有人迎新,行李我拿得住。”
他只得伸着两手,“好吧、好吧”的妥协着,见我不争了,又自说自话似的,“离你不远。真好。”
你也是我没有选择报考外地的原因之一啊。
“到学校了我再联系你。”我试着跟他开些有分寸的小玩笑,“我会不定时给你打电话查寝的。”
他玩味地眨了眨眼,身体前倾,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清楚的分贝说,你来我床上查也不介意哦。
不远处汽车鸣笛,惊得我脸上蓦然一烧,想必是被那郁热矫情的晚霞照得。
“我走了。”
突然犯了倔,不愿跟他说再见。黄昏时的风卷起高天流云,我转身走向人潮汇入的地铁站,淹没在一片闪乱的灯光里。
这一走,就是好久不见。
首都那边的学校比本地开学要早两天,我有言在先,要为李谦蓝和乔馨心践行。
火车是下午三点半始发,在这之前,我们去酒吧跟何故道别。
我去李谦蓝家里接的他,看着他在父母的嘱咐和督促下磨磨蹭蹭地收拾行李,乔馨心比我们后到,是被她哥哥送来的。
乔馨心的亲哥是做平面模特的,无须质疑的英俊,有一副与她近似但更为硬朗的面孔,和天差地别的个性。他在乔馨心的口述中出场时老是个大型妹控的形象,措辞中听得出他们兄妹关系密切,哥哥很宠她,也是家里唯一知情并支持她唱摇滚的人。
门外,这个貌美而感性的哥哥抱着她哭了好久,抽噎中夹杂着脉脉叮咛,话题围绕着“哥哥不能没有你”“心痛得快要死了”“什么时候放假啊”之类令人悲痛欲绝的内容,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吧台里的胖子倒是一点儿也看不出难过,像送我们三个去唱歌那时一样,给了我们三杯酒。
“一壶浊酒尽馀欢,”他说,“这时候就别搞依依惜别那一套了。”
我上前去抱他,他一边咋咋呼呼地说恶心,一边把我搂得很紧,手心粗糙,轻轻兜我一个脑瓢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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