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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昨夜秋风吹满楼

夜里，青渊翻来覆去睡不着。自己短短二十年的生命就要这样结束了吗？他可什么都没享受过啊。

小的时候差点被家里抛弃，而后知道自己竟是恶魔转世，还背负了人命。那么年幼的孩子，偏偏无人可以倾诉。

担心家人知道后真的会丢弃自己，所以他很乖很乖，从来就没有跟爹娘要求过什么，总是那么小心翼翼地干着活。之后送小玠和小恬去拜师习武，自己就要跟着爹爹一块儿种田，赋税又重，老天爷不作美，连年大旱，他们不得不省吃俭用，青渊瘦得跟什么似的，有上顿没下顿的，就连馒头也舍不得吃，更没有盘缠可以来看望小玠。

之后村里爆发瘟疫，就算自己怎样细心照顾爹娘，可是人怎能敌得过病魔？他还记得娘临终前的话：“好孩子，亏得娘当时没听那算命先生的话。只可惜爹娘没本事没福，看不见你成家立业了，去找玠儿吧，娘是看不到了。兄弟俩要相互扶持。”

青渊终究没去找小玠，只是托人捎了口信说了爹娘病亡，葬于何处。

青渊离开家乡，开始给人做工。每一天都要受人欺负受人压迫，就是被打得头破血流也无处说理。他不得不学得世故，对上拍马屁，对下狐假虎威，不然他一个人，在这个肮脏的世界里怎么活，没有势力，没有钱，什么，都没有。

他拼命地干活，拼命地揽活，曾累得吐血，一到夏天就要提防中暑身亡，冬天又差点因风寒而死。可是他咬咬牙坚持下来，他要攒够钱，告诉小玠：“这是爹娘留给你娶妻生子的彩礼钱。”他要补偿青玠缺失了这么多年的家里人对他的爱。还有，小恬的份也要备着。

然而他自己，却是连姑娘的手也没碰过。没人愿意嫁给一个无权无财又灰头土脸的下贱家伙。

这一次是因为太久没见到小玠，害怕小玠误以为哥哥不再关心他，便用所有的积蓄买了好吃的，又给他和小恬做了几套新衣，并把那“彩礼钱”藏在身上，就来了。

没想到这两个小子却都死心塌地地跟着男人！小恬还跟着衣竹尧跑了！青渊气结，他这样没日没夜地玩命究竟是为了什么？！

跟他们逃亡的日子，青渊发现自己对血的渴求与日俱增，他怕极了，一再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一直做些古怪的事情希冀能压抑自己。

偶然间不小心触碰到紫鸢，发现女子的身体竟如此温软，想想自己早就该找个老婆生儿育女了，便不停地向紫鸢示好，却发现紫鸢喜欢汐剑，而他从一开始便是与汐剑不合拍的。

他无力地发现，他从来斗不过天意，曾以为对小恬好一点，说不定就不会寻仇了，看来不过是痴人说梦。

天要亡他，他不得不亡。

他的人生竟是这般苍白。

想着想着，眼泪不自觉地滑落，双手被反绑着，擦不了眼泪，他暗骂自己没出息，都多少年没哭了，哪怕被人欺侮到差点就成了太监。转头把脸埋进枕头，不一会儿竟是抽泣起来。

他娘的！上天对他也太不公平了！凭什么！凭什么！他奶奶的这是凭什么呀！？

青玠也是一夜未眠，想着如何能让子恬放下仇恨。辗转反侧，确是难眠，童翔抱住青玠：“天无绝人之路。你哥哥福大命大，摔下山崖也是毫发无损，不必太担心。倒是你，千万别急出病来才好。”

青玠忽然意识到，至少自己有童翔这个依靠，喜怒哀乐都有人同享分担，而看着强势的哥哥，如今只剩下自己一个依靠，自己又怎能丢下他不管？青渊虽是兄长，其实反倒不及青玠稳重，然而他吃的苦却远非青玠所能及的。

忽然间，青玠对青渊充满了歉意。鼻子一酸，转身抱住童翔也是哭了起来。

谁能想到，此时此刻的汐剑亦是彻夜难眠。

他坐在桌子边，手里有一只小虫子，通体金黄，在汐剑的掌心乱爬。他合上双手，不希望哪一天就发现这只小东西发黑的尸体。

桌子上有一杳资料，是帮子恬收集到的。

传说，最初的嗜血罗刹只是一个普通的男人，但却因为长着过分秀美的容貌而受尽耻辱，便想着拜师学艺，苦练武功。哪知那位师傅竟连手他人，逼得他走火入魔，不仅武功尽废，甚至死相惨不忍睹。弥留之际罗刹便立誓，报复人间。

此后罗刹以两百年为一世。每当罗刹降临，便是人间生灵涂炭时。渐渐地，嗜血罗刹便成了人们嘴里十恶不赦的大魔头。

上一世的罗刹是皇宫里的伶人，深受皇帝的喜爱，然而却血洗朝廷，死于一百九十多年前。

而这一世，青渊，体内的嗜血罗刹即将觉醒。

是什么时候开始在意这个没日没夜吵吵闹闹的家伙呢？

大概是从他无法聒噪开始的吧，因为身后再也没有那清丽却总是叽叽喳喳的声音，没有就算隔着窗帘也听得清的对紫鸢的阿谀奉承。或许是改变得太突然太大，所以一下子不习惯这般寂静的行程，便会不时转身撩开身后的布帘，看看那人还在车里吧。结果正撞上那人明明动弹不得又被点了哑穴，却依旧瞪着那双丹凤眼凌厉得像把剑，仿佛自己没有输似的。每当这个时候，汐剑便会心情舒畅，与紫鸢交谈也不会仅是应付，他偏偏就是要让那人嫉妒，只要一想到那人的窘样，嘴角便会浮起微笑，久久不退。

原来，掌控玩弄一个人的感觉竟是……额……这般爽快……

这人自私、虚伪、胡闹、胆小、懒惰、爱命令人、会拍马屁、整天指手画脚，要多讨厌，就有多讨厌。

可是就是这样一个人，短短几天的接触，让汐剑学会去在乎某些事情。听不得他的胡言乱语，就会拿话堵他；看不爽他胡作非为，就会去教训教训他，这也许是汐剑一生再也不会有的放纵。

所以会毫不犹豫地替他挡下一剑。

日久是会生情的。

从前当他是贪生怕死，所以冷眼看他跌落山崖。

后来看他竟是那样疼爱弟弟，被钉死的印象开始改观。

为什么，为什么当他明白自己的心时，将要送给青渊的第一份礼物，竟是夺命的一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