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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文州于是松了一口气,轻轻地笑了一下,说少天,谢谢。

黄少天就是在这样的喻文州的眼神里缴枪投降的。

于是就有了后来,当叶修带着仅剩的两个团几番突围无果几乎山穷水尽之时,忽然打包围圈外面响起了枪声,紧接着便里应外合,蓝雨的旗帜在树林里飘着,像指引光明的路标。

叶修在漫天的灰尘和乱飞的子弹里看到在后方火力掩护的喻文州,兴欣和蓝雨会合之后一起转向突围。他扑到一向沉稳、此时却抱着挺重机关枪像个疯子一样打得酣畅淋漓的喻文州身边,震耳欲聋的炮火声中他不得不在他耳边大声吼才能确保他听到他的声音:“你来干什么啊?!还他妈冲这么靠前!嫌命长吗?!黄少天人呢?他不搁你身边护着瞎跑什么啊?!”

喻文州吃了一嘴灰,扯开嗓子喊回去,在震撼的背景音中他的声音却像拍打海岸的浪花那样清越有力:“野战司第七军七十二师师长喻文州!奉命增援叶修上校及其所属部队!请长官指示!”

从这么一通喊可以看出喻文州此时并不十分清醒,连职称都叫得乱七八糟。

他们灰头土脸的站在土坑底下,有迫击炮的炮弹在不远处炸响,眼中却仿佛只有彼此,好像在看着另一个自己。

“回去再跟你算账!”叶修妥协,“部队都撤——啦——你个指挥官留在这儿还做什么!”

喻文州抱着怀里大二十斤的机枪:“我舍不得它——美国货!多好的机枪啊!”

“都什么时候了!”叶修扯着他手臂,“留两个手榴弹把它炸了!别给这群狗娘养的留着!!”

喻文州还是第一次听到他这样骂街,有些忍俊不禁。他们带着断后的一个营成功地突围了出去。然而彼时的兴欣已然死伤惨重,着实算得上伤筋动骨了一回。

叶修因为擅离职守被降了职,这对他来说倒没什么大不了的。打了这么长时间的仗他没少被降职,过不了多久又会升回来,毕竟没人有他那份厉害。违抗军令先斩后奏他基本都干过,军纪在他也不过就是个可有可无的东西。

喻文州也因这一次的擅自行动被关了禁闭,蓝雨上下一时全都交由黄少天打理。

“现在想想很对不起少天。”他这么对我说,那些过去固然不是什么回忆起来会令人轻松愉快的事情,但也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让人难以接受,“任性地把那么大一个蓝雨丢给他,想想是我冲动了。可是再不冲动我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他慢慢地转着茶杯,茶叶晃晃悠悠,触到水面泛起阵阵涟漪,“人这一生总是要有一次轰轰烈烈的冲动的,不然就算白活了一场——这是校长对我说的。他已经去世很多年了。”

他说起这些事情的时候语气还是平平淡淡的,似乎那些生死一线、那些辉煌壮丽都属于与他有着相同名字的另一个人。我坐在沙发上,僵硬着笔直了一下午的脊背,听他将他这并不漫长也不算短暂的一生慢慢道来。仿佛云卷云舒,看了副无声的沉默画卷,经年流云便全于眼前铺展开来,绘成与世隔绝的景象。

一个人在老年时回忆自己的青年时代,会是怎样的图景呢?时光越漫长,记忆便越冗长琐碎。无怪人们常说,年纪越大便越爱回首过去。从前的日子积攒成高山深海,总有回忆不完的精彩。

我难以想象他究竟经历了怎样的一生。充满着荣光的辉煌的一个将军的一生,却也是一个普通人的一生。

“那后来呢?”我忍不住问。

“后来?”他看了看我,又是似笑非笑的表情,“没有后来了。战争结束后,他娶妻生子,我荣归故里,其实是很正常的事情。只可惜我的亲人现在都已经不在了,没有什么故里可归,我去哪里也就都一样了。”

“真可惜。”我隐隐觉得差了些什么,却一时想不起来,只好惋惜了一句,“您为什么不问他讨个缘由呢?”

“要讨个什么样的缘由才算可以呢?”他反问,我一时语塞,竟当真想不出答案。“我们是没那个命,做不成谁心口的一颗朱砂痣,也做不成谁床前的那抹白月光[3]。其实要什么白月光呢?我们在最好的时候荒唐过了,不能继续荒唐下去。但这样就好,我已经非常满足了。”他垂下眼帘,真的开心地笑起来,“我们同命相连的时代,早就过去了。”

我沉默了很久,“那么您以后有什么打算吗?离开这儿去哪里呢?”

“也许我自己也不知道。”他往沙发上靠了一靠,闭了闭眼,想来是有些乏,“走到哪儿算哪儿——如果有一天累了停下来,没准儿那里就是我的家了。”

“您会有好报的。”我说,“好人总是会有好报的。”

“承您吉言。”他笑了,睁开眼睛的时候我似乎还可以透过那双眸子看到他年轻时眼底飞扬的神采和眉宇间的意气风发,“要留下来吃个饭吗?”

我这才意识到我们居然从中午一直聊到了晚上——也谈不上聊,只是他在说我在听。我婉拒了他的好意。他也并没有坚持,只是送我到门口。

“您不必送了。”我转身对他说,他点点头,我恍惚了一下,客厅的灯光越过他肩膀洒进昏暗的楼道,在地面上投射出一小块白色的光斑。我听到他站在那里,轻轻地对我说一句:

“那么晚安,少校。”

时光忽然苍白着面容,飞快地向前跑去。任身后呼喊得声嘶力竭,也拼死不肯回头。

「……爱人啊,爱人,/春天/赐予我们天空,/但黑暗的大地/是我们的名字,/我们的爱情属于/所有时间和大地。……」

喻文州离开的时候,并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去送。即便是黄上将,也是第二天接到喻文州副手送来的他的家门钥匙时才知道他已经走了。

我是在一个休年假坐在沙发上看《战士的心》的清晨迎来门铃声的,恰好读到“在间不容发的瞬间里……生活里最好的东西就来到了自己的心里”这一句,我鬼使神差地想起初见喻文州时,礼堂的灯光衬着他颀长的身影,低眉间模糊的天光都成了陪衬。

我自然是没想到来人竟然是黄少天的。

见到他的一瞬间有些愣神——大抵是因为大多数见他的时候都穿着军装,杀气肃然,带着常年在战场上浴血的那么一股子狠劲和浑然天成的魄力。那双隐隐透着精明的眼睛里总是闪着灵动的光,像只狡猾的豹子。

却从没见过这样穿着布袄和打着补丁的裤子,探头探脑像个二流子的黄少天。如果不是那双眼睛让人印象深刻,我真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开错门了。

我反应过来后下意识的就想敬礼,一声中气十足的“上将”第一个字还没说出来,就见他飞快地闪身进来一手按在我嘴上,我听到自己的脖子好像是嘎啦响了一声,然后房门被人带上,他这才松开我开了腔,“哎哟哟哟对不起啊不好意思有些年头没练擒拿术了下手有点儿没轻没重……怎么样啊没伤着吧我看看能动吗?你也是的喊什么啊没看到我穿得这么低调吗,你不是读心的吗不知道我是不想引人注目吗还喊?”

“……没伤,不过上将您也太狠了我是个文职人员……”我艰难的扭了扭脖子,还是挺疼的不过没伤到筋骨,“还有我是写东西的不是读心的……您要见我叫人传个话我去您办公室就行了,您……打扮成这样何必呢,找我家地址费不少功夫吧。”

别以为我是个胆子多么大或者有多硬后台的人——之所以敢这么和大我三个军衔的长官说话纯粹是因为他是黄少天。部队里的士兵们都知道黄上将是最没有架子的长官,没仗打的时候跟着炊事员们一起撸裤腿挽袖子下河摸鱼去林子里打野兔,会不要命地救自己的手下,会和战士们围着篝火坐一圈大声地吼军歌。正是因为他是这样一个人,战士们对他从不惧怕或生疏,都爱和他开上几句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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