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在人家的地盘上,礼多人不怪,何况还要人家帮忙抓人呢!
炽月整理了双方的情报,缩小了范围,带领两国勇士深入黎国山地,餐风宿露,搜查十余日终于在一处山谷中发现了叛党踪迹。
在谷口扎营休息的时候,朱锦纹皱着眉,在帐中踱来踱去,神情十分苦恼。
炽月看着他焦虑不安的样子,问:“抓到朱蔺之后要如何处置?”
“自然是押回去交予刑部发落。”朱锦纹不解地看着他,“现下要操心的是如何能安全救出太子,只要他别伤太子,本王甚至可以在皇兄面前为他求情。”
炽月眼中终于有笑意,道:“朱锦纹,你一点也没变。”
还是那么优柔寡断,心慈手软,连那张斯文白皙的脸也没有留下任何岁月痕迹。
炽月不知道是该羡慕他还是鄙夷他,皇族子弟一生下来没有单纯的权力,坐拥权势的同时也意味着要承担比旁人更多的明枪暗箭,单纯的人犹如幼兽穿过荆棘,没有能力防避,没有手段自保,只会落得遍体鳞伤、血泪斑驳。
朱锦纹眼神一黯,被直呼姓名也没恼,反而生出一股奇妙的感觉,仿佛两个人之间无形的隔阂突然被这失礼的称呼打破了,连炽月唇角略带嘲讽的笑容看起来都亲切了许多。
他有些尴尬,清清嗓子,斥道:“你这小鬼,还是那么无礼!”
炽月哈哈大笑,斟了两杯酒,与他一碰杯,道:“此言差矣!应该是更无礼了才对。”
朱锦纹也笑了,一直压在胸口的阴霾突然散去,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道:“好,就交你这个无礼的朋友。”
炽月也喝干了,空杯一掷,笑道:“朱锦纹,我送你一份大礼。”
第六章
他果然送了他一份大礼。
朱蔺被逼入绝谷,四面楚歌,追随的门客都被斩杀尽了,最后就剩他带着两个心腹死士,挟持着太子且战且退,试图穿过山谷突围。
对死到临头还负隅顽抗的人,炽月一向很痛快地送他们上路,但是现在不行,因为他手里还抓着朱锦恆的宝贝儿子。
那孩子肩上受了伤,脸上也沾了不少血,被刀架在脖子上,虽然疼得眉头紧皱,倒是没哭也没闹,颇有几分临危不乱的镇定,比他那个不成器的三皇叔强多了。
朱锦纹亲见太子受伤,整个人几乎抓狂,声嘶力竭地喝令手下停手,生怕刀剑无眼误伤了太子,那朱蔺见有机可乘,更是奋力突围,勇士们不敢迎战,以多击寡竟然被打得节节败退。
明昕帝怎么会派这家伙来捉拿叛党?炽月摇摇头,果断一抖缰绳纵马冲上前去,张弓搭箭,身如蛟龙,箭似流星,一箭擦着朱婴耳侧飞过,射入朱蔺腹部。
他中了一箭,砍杀的动作有所停滞,此时马蹄声已迫至耳边,朱婴只觉得眼前一花,整个人被拎了起来,同时一股温热的血液喷射到他脸上。
朱蔺搭在朱婴肩上的刀连同他的手臂一起飞了出去,炽月把那孩子揽在身前,回手一剑掷出,朱蔺还没体会到失去一臂的剧痛,便被一剑穿胸,整个人朝后飞去,直直地钉在一棵树上。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朱锦纹气急败坏的声音还回荡在谷中,炽月已经带着朱婴回来了。
众人先是愣了,随即反应过来,一拥而上,将朱蔺残余的心腹拿下,又去探探朱蔺的尸体,朗声报道:“玳王殿下,怀宁王殿下,贼首已伏诛!”
“死了?”朱锦纹目瞪口呆,赶忙抱过太子,检查了一下只有肩上受了点皮肉伤,不禁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招手让随从给他包扎,“炽月,你也太鲁莽了,万一那一箭射偏了……”
炽月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道:“朱锦恆有好几个儿子,却只有一个江山。”
意思再明白不过了,儿子能救则救,叛徒非抓不可,否则让人以为造反失败只要挟持他儿子就能逃出生天,朱锦恆的江山哪能坐得稳?
“你……胡说什么!”朱锦纹眉毛拧成一团,往朱婴那边看了一眼,“别让孩子听见这个!”
你以为都像你?炽月轻哼一声,此时朱婴已包扎好伤口,没要人搀扶,摇摇晃晃地走到炽月面前,拱手为礼,童声清脆:“朱婴谢过怀宁王救命之恩。”
虽然年幼,却有几分大家气度,让人不想把他当成孩子对待,炽月还了一礼,道:“太子不必多礼,叛徒逃到敝国,便是本王分内之事。”
“好了好了。”朱锦纹叫人送太子去帐中吃饭休息,被挟持流亡的生活艰苦之极,朱婴原本粉嘟嘟的小脸尽是菜色,瘦得双颊都凹下去了,让他这个当叔叔的心疼不已。
几名手下搬了朱蔺的尸体过来,朱锦纹不忍细看,转过脸去,低声道:“你也是……何必下这样的狠手?没把人犯活着带回去,皇兄怕是要怪我办事不力了。”
炽月拔下剑来,慢条斯理地擦拭剑身的鲜血,道:“你要把他活着带回去,才是真的办事不力。”
朱锦纹似懂非懂,皱着眉头看他,炽月把剑擦干净,扭过脸来与他四目相对,被他伤脑筋的样子逗笑了,一拍他的肩膀,安抚道:“你且安心,我不是没分寸的人。”
玳王殿下不仅单纯,还是个死心眼,认准了就一条路走到黑的那种,所以当年才会上了岳承凛一个大当,如今停战休兵数年,自己多少也要卖他个人情。
朱蔺谋反,罪当处死,但是让朱锦纹这个温吞水来办,只会想尽一切办法把朱蔺带回去,到时候头痛的,只怕就是朱锦恆了。
朱蔺是他们的叔叔,在京中党羽甚多,让他活着回去,必然有人会蠢蠢欲动,而对于一国之君来讲,难免要陷入一场旷日持久的口水战,特别是朱锦恆绝对不想因叔侄相残而被扣上一顶暴君的大帽子。
所以朱蔺死了最好,一具尸体除了会腐烂发臭之外,对任何人都没有威胁力,而敢杀他又能一力承担责任的人,非炽月莫属。
朱锦纹看着他俊美得让人窒息的面容,心中五味杂陈,感叹道:“你是真的长大了。”语气中有几分惆怅,那个娇滴滴的、被宠坏的美丽少年已经随流逝的时光一同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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