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大夫诊了一会儿,心里就有计较了。又看看周围站着的丫鬟下人,小声问:“寻少爷,就在这看吗?”
寻伯尽奇怪,不在这看,上哪看,就说:“就这。”
卢大夫心里有些汗颜,不是没见过开放。大户人家的主人叫他来看刚入府的娼妓小倌,不就是让看看有没有什么会传染的病,娼妓优伶最常得的当然是脏病了。看脏病,在尴尬处,不脱衣裳怎么看?
卢大夫尴尬地“咳”了一声,道:“那就请小公子脱衣吧。”
鸢萝一听,羞愤难挡,面红耳赤,他当然明白大夫的意思,但又像是被像个物件一样的对待,他“腾”的一声就站了起来。看看一堂的人,又去看寻伯尽。
寻伯尽一拍脑门,是了,那大夫问的原来是这个意思,鸢萝受了那么多伤,一定都在身上,当然要看大夫,是自己糊涂了,就忙说:“等等!跟我去屋里。”
寻伯尽自以为是这样的意思,鸢萝却像是受了羞辱一般,浑身都在抖,不是怕,是气愤,还有难过伤心。怪不得在马帮那会儿从没碰过自己,还当他是怜惜自己,原来还不是怕他不干净嘛。
他能说“我不看了,我没有脏病”吗?当然不能,除非他做好了流落街头,最后冻死和饿死的结局。
鸢萝咬着牙,强自咽下了这口气,跟着走,自己的胸腔闷闷的,像是要炸了一样。
卢大夫倒是暗暗舒了一口气,他在这么多人面前,也是有压力的。
进的是鸢萝的屋子,寻伯尽把床帷纱帐放下来,让鸢萝在里面把衣裳脱了。鸢萝依言脱了,他钻到被子里,自暴自弃地说:“好了。”
寻伯尽才钻进帷帐,看鸢萝情绪不对,就轻轻安抚他:“生病就要看大夫嘛,不用害羞,他是大夫,你是病人嘛。”
寻伯尽还是这样哄小孩的观念,而且,他看看卢大夫一大把白花花的大胡子,大夫和鸢萝都是男的,他并没觉得不妥。
鸢萝拉着被子捂着半张脸,抱着一丝希望辩解道:“我没有病。”
寻伯尽只当小孩子不愿意看大夫闹脾气的话,笑着摸摸他额头,并不在意。
寻伯尽挂起帷帐,卢大夫点了一下头,对鸢萝说:“冒犯了。”就伸手揭被子。
寻伯尽却挡住了:“你先看腿,他腿上有伤。”就从下面揭开盖着腿的部分,揭到大腿根部,露出细麻杆似的两条腿,腿上青青紫紫,小腿肿胀,脚上尽是水泡老茧。
鸢萝悄悄蒙住了头,指尖攥着被子发白。
卢大夫只得硬着头皮,依言检查起腿来,敲敲打打,看了一遍,道:“腿上无甚大碍,开些活血消淤的药就好。”
寻伯尽满意的点点头,把腿上的被子又盖了回去。
卢大夫就不懂了,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倒是寻伯尽又要拉鸢萝上身的被子,这回鸢萝紧紧抓着上面盖着头,寻伯尽只能一边拉一边诱导:“给卢大夫看看,就开些药而已,没什么的,况且卢大夫的孙子都比你大了。”
鸢萝咬着牙,才不清愿的松手。
露出的上半身也是一片狼狈,尤其是从左脸连着到胸口的烫伤,原来衣裳下面的伤疤更大,一直连着半个肩头和左前胸。
寻伯尽不忍细看,紧紧握住了鸢萝的一只手,问卢大夫:“怎么样?”
卢大夫皱起眉来:“这伤有些日子了吧,连药都没上,亏得冬天天冷,才没感染,否则怎么能禁得起这么折腾。这烫伤最是折磨人,夜里疼痛的怎么能睡得着?”
卢大夫言语里不自觉的有些怨言,刚才寻伯尽提到自己的大孙子,可不就是鸢萝这么大吗?想到孙子,老人的心就柔软了,看着鸢萝的伤,也是不忍心,暗恨这寻少爷下手太过歹毒。
寻伯尽没有注意卢大夫的责备,倒是心里更难受。
轻轻给鸢萝盖回去,又把帷帐放下来,轻声和卢大夫说:“卢大夫写方子吧,需要药材什么只管写,只要最好的,不怕花银子。”
卢大夫指指床帷,又看看书案上已经摆好的纸张,寻伯尽拿起墨块,挽着袖子两下磨出了墨。卢大夫心想,这是不看那处的病了?
也就把看出来的病,需要的喝的、涂抹的药,都写了下来。还不断嘱咐寻伯尽,要忌口。
寻伯尽都一一仔细的应了。
送走还有些迷糊的卢大夫,唤来云鬓亲自下去抓药煎药。
寻伯尽撩开帷帐,鸢萝用被子蒙着头。寻伯尽好笑,连同被子抱住鸢萝,露出鸢萝的小脸:“别老盖着脸,不难受吗?”
鸢萝抬头看他,言语还是气恼:“你不让他再给我看看了吗?不然,用着也不放心吧。”
寻伯尽一时没听懂鸢萝讽刺的言外之意,忙问:“还有哪里不舒服?”
鸢萝摇摇头,垂下眸子,如实问了:“你不怕我有脏病?”
“啊?”寻伯尽一时没往那上面想,错愕了一下,挠挠脖子,“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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