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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如何，莫新醒了，而且要求见他，这已经足以令里昂感到喜出望外。

阿瑞斯能猜到里昂现在的想法，闷声说：“我不想让他认为，我没有向你转告他的要求。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再次清醒，所以你最好现在过来。”

阿瑞斯说完便切断了通讯，里昂看着通讯结束的提示灯闪过，愣了片刻，对着那张空椅子笑了起来：“塔伦特，小莫说他想见到我！和你说的一样，小莫并没有恨我！”

里昂脚步匆匆地向外走去，导航机器人跟在他身后，突然播放出一段录音：“笨蛋，一切都会好的！”

是塔伦特的声音。里昂猛地站定，却没有回头，片刻后继续向前走去。是的，一切都会好的，只是你再也看不见。不过别难过，塔伦特，我会替你好好看着。

里昂在医院顶层的电梯口遇见了杰诺，两个人都对在这里遇见对方感到意外，随即便是尴尬的沉默。这个时间，里昂应该在维克特城巡视，杰诺应该在芙尤切城巡视，然而却在巡视范围外的地点相遇。

杰诺匆忙地整理好思路，解释说：“我正好巡视到这个区域，就顺便上来看看。毕竟，毕竟太阳系的闯入者都聚集在这里，没有受到严密囚禁，我不太放心。”

里昂瞄了一眼别处，清了清嗓子说：“注意行动隐蔽，别让其他楼层的人知道他们的存在。刚才我接到了医疗组发来的通讯请求，小莫可能很快就会醒过来，我来看看。”

杰诺没想到里昂会向他解释来这里的原因。愣了愣，他快步赶上里昂：“上校，我陪你一起去吧。那几个闯入者住在治疗室旁边的空病房里，我担心他们要挟你。”

里昂没有拒绝，对杰诺说：“无论发生什么情况，都不要和他们正面交手。另外，决不能在这所医院里使用武器。”

“是！”话虽然此，杰诺却仍然只能留在治疗室门外，与“轮值”的布鲁托面面相觑。

里昂没有直接进治疗室，而是先进了病情监控室。

格雷医生调出莫新的体征监测资料，指着其中一副中央全白的透视图说：“上校，如你所见，一开始我们判断是透视仪器出了故障，但是经过修理调试，结果证明并不是仪器故障，而是他的身体完全可以屏蔽仪器的透视波，显然，这不是人类的能力。”

里昂的脸上看不出情绪，平静地问：“还有什么？”

“他的恢复能力远远超过我们所知的人类极限。”格雷医生欲言又止，最终学术心理占了上风，坚定地说：“他极有可能是解决第二伊甸基因污染问题的重要突破口！所以，上校，我申请对他进行解剖！”

里昂看着格雷医生那副壮烈的表情，突然冷笑着在监控视频上的阿瑞斯身上点了点：“如果你在这个人面前重复一遍刚才说过的话，还能活着走出来的话，我就同意你的请求。”

格雷医生的喉头滑动了一下，咬着牙说：“上校，他们是入侵者，而我们才是这里的主人。我相信，你有足够的力量让他们消失。”

“非常中听的话，”里昂赞许地点点头，似笑非笑地看着格雷医生，“但是你大概还不知道，我是小莫的第一缔结者。”

格雷医生呆滞地看着里昂走进治疗室，遗憾地想，原来自己猜错了上校与阿瑞斯那场徒手格斗的原因。

无重力悬浮医疗舱里，莫新仍然在沉睡。他的肤色已经从新生的粉红转为正常色，只是皮肤比以前更白、更薄，隐约透出呈青绿色的浅层静脉。

阿瑞斯像一尊雕塑般站在医疗舱前，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头也不回地说：“你来了。”

“我很意外，你会主动要求与我通讯。”

“我不想让他认为，我没有向你转告他的要求。”

里昂走到观察窗口前，问：“他为什么要见我？”

“我也想知道。”

里昂沉默片刻，平静地说：“第二伊甸的居民原本来自不同的国家和民族，女神为了让大家更快融合成一家人，推行缔结者关系。简单地说，缔结者就是指没有血缘关系的最亲密的人。我是小莫的第一缔结者，我们的缔结关系可以理解成‘没有血缘关系的兄弟’。”

阿瑞斯疑惑地看着里昂。

里昂对上阿瑞斯充满怀疑和探究的目光，沧桑地笑了一声：“我也对小莫说过同样的话。他对我而言，就像亲人一样。但他已经忘了小时候的事情，记不起我这个‘哥哥’。或许正是因为我一直单方面地坚持这样的缔结关系，才会把他逼到不惜受到基因污染也要逃出防护罩的地步。我希望他过得幸福，却忘了我是以自己的标准去衡量他的幸福，而且总是有意无意地把他当做走错路的未成年人。”

“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如果要表示歉意，还是等莫新醒来以后直接向他说吧。”

里昂自嘲地笑了笑，看着医疗舱里沉睡的莫新，摇摇头说：“我来之前对第二伊甸的全体民众说，女神正在进行有史以来最大型的一次升级进化，我甚至还让他们为女神祈祷。但是你也知道，那是我在撒谎，我背叛了重生女神。”

阿瑞斯体会过这种背叛了效忠多年的对象的心情。忽然之间，他觉得和里昂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消失了。“其实除了让我通知你过来，莫新还要我答应他，绝不攻击重生女神系统。”

里昂了然地说：“大概是因为他知道，第二伊甸的人类离不开重生女神。虽然他很痛苦，但并不打算迁怒于这个世界的所有人。”

“这只是一部分原因，”阿瑞斯顿了顿，跳过“莫新的脑波与重生女神相连”这一条，接着说，“他告诉我的另一部原因是，这是你的底线。”

里昂的脸上闪过一丝讶异，拧着眉头笑了一声：“没想到，他竟然会这么了解我。”

阿瑞斯正想嘲讽，忽然看到莫新的手指动了动：“他醒了。”

里昂瞬间忘了刚才的情绪，惊喜地看着莫新睁开眼睛，侧过头，看着他，翕动着嘴唇。莫新在说什么！然而医疗舱的隔离效果极好，他什么都听不见。

里昂急切地打开与病情监控室的通讯频道：“格雷医生，小莫在说话，他在和我说什么！想办法让我听见他在说什么！”

“呃……他暂时还不能离开医疗舱，不过医疗舱有个净化舱段，就在靠近他头部的那一边，你可以在那里试试看。上校，现在净化舱段的闸板已经打开了，你可以进去了。”

阿瑞斯看着里昂走进医疗舱左侧的净化舱段，有些不平地想，第一个听到莫新重新发声的人竟然不是自己。不过他也因此确定了此前的猜测——莫新果然只对他一个人使用脑波交流的方式，无论是只能如此，还是只愿如此，这都是一种全新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