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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5】

宁国和金国，这两个世上最强大的政权的对峙，如今正牵动着全天下的每一双眼睛。

石盏部和完颜部开始秘密筹集兵马，兀颜术则正在金国大都和属下谋划如何瓦解强大的宁国。而就在这胶着的时刻，叶飞白的使团到来了。

冬季的塞外实在令人崩溃，大雪简直能把人活活埋死，风刮在脸上就像凌迟。

在月亮刚刚开始变淡的凌晨，叶飞白在破旧的驿馆中缓缓睁开了双眼，却发现楚凌云正猫着腰站在他面前用手轻轻摇晃他，一脸担心地问道：“叶大人，你还好吧？”

叶飞白从破旧的床上缓缓坐起。“别担心我，比这更苦的日子我都经历过。”

“可你的脸色实在是……”

“我倒不是身体扛不住，就是一想到皇上现在的遭遇，心里有点扛不住……”

林风威正站在桌子旁边用一根筷子搅着小碗里的姜汁，听到这话忍不住扭头插嘴道：“这可就不应该了，兀颜术在与你谈条件前总不能不让你见皇上一面吧？皇上的处境已经如此困难，你要是再把担心都写在脸上，他岂不是更难受？”

叶飞白终于淡淡笑了，“还是你说得对啊，我就应该拿出刚离开京师那时的劲头来。”

“诶——这就对啦。”气氛顿时变得活跃，林风威也对自己劝慰的成果非常满意，乐呵呵地端着刚搅好的姜汁在炕边坐了下来，对叶飞白说道：“右脚伸出来，我再帮你处理一下脚踝上的冻疮。”

于是叶飞白掀开盖在身上的毛毡把脚伸了出来。

见林风威像捧和田玉似的小心翼翼捧起自己的脚，叶飞白总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偏偏林风威还捧着他的脚左右端详、不停感叹，“哎，你说说，这么美的一只脚却冻坏这么一片，让人看了心疼不心疼？”说完还又转向楚凌云道：“喂，你愣着干什么？把斗篷给叶大人披上啊，这天寒地冻的掀开被子晾着，万一染上风寒可怎么办？”

还站在一旁忧心忡忡的楚凌云不禁耸肩一笑，伸手拿起了斗篷。至此，煞有介事的林风威终于成功逗乐了所有人。叶飞白不禁摇头晃脑地感叹道：“啧啧啧，你瞧瞧，这林风威虽然生得高高大大的，心却细得都能穿针了，从来不让身边的人有一丁点烦恼，他媳妇的日子肯定过得比宫里娘娘都幸福。”

不料林风威的双手竟突然一抖，脸上的笑容也一时僵住。

叶飞白不禁眨了眨眼道：“我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楚凌云只得凑到他耳边低声道：“他媳妇前两年红杏出墙，早给休了。”

叶飞白大吃一惊，张开嘴欲言又止。林风威却恢复得很快，装作什么也没听见，继续用纱布沾了姜汁小心翼翼地在他脚腕上的患处涂抹，抹完还后还色眯眯地摸着他的脚弓感叹：“堂堂一男子，从手指美到脚趾，真是可耻啊可耻。”

“去你的。”叶飞白把脚一缩就开始干脆利索地穿鞋袜。

尽管两人表面上仍在调笑，气氛却已不再轻松。再开口时，林风威的语气中更是突然多了几分感性。他说：“叶大人，虽然我自己不好断袖这一口，但你的身上有一种与众不同的亲和力，让我在见你第一面的时候就决意把自己的忠诚交给你。”

楚凌云也道：“没错。皇上对我们两人有知遇之恩，而我俩现在又都是孑然一身，什么后顾之忧也没有，随时可以牺牲。”

“但是叶大人，无论发生什么状况，你都一定要活下来！”

“没错，我们两人的生死不重要，但是你——你一定要想尽一切办法求生——答应我们！”

“答应我们吧，叶大人！”

叶飞白坐在炕上，林风威和楚凌云则站在他面前一人伸出一只手按住他的肩膀，眼神格外坚定，语气不容置喙。而最终，叶飞白却拨开两人的手臂缓缓站起身来。

他说：“林风威，楚凌云，你们的忠诚和决意我都懂，但你们要知道，我既然敢来到这里就证明我并不怕死。现在唯一让我感到恐惧的，是不知道自己会受到兀颜术怎样的侮辱……金国使者纳兰古的话真假难辨，太后对待国家利益又持寸步不让的态度，我知道要完成这次的使命就难免要承受一定的屈辱。虽然我早有心理准备，但是……”

“叶大人，你听着，我们绝不会让兀颜术那家伙对你为所欲为！”

“那就努力保全自己好让我有个依靠！兀颜术诡计多端，皇上又生死未卜，在这与大宁国敌对的异国他乡，此时此刻除了你们两个，我身边还有谁呢！”

看着叶飞白哀求的眼神，林风威和楚凌云不禁有些愧疚——是啊，在这样的时刻，自己非但不能给他勇气，反而加深他的恐惧，实在是有负皇上的重托。于是林风威率先驱走内心的阴云换上了爽朗的微笑，伸手拍了拍叶飞白的肩膀道：“还是叶大人说得对，我们谁都不能给自己设下死亡这个选项。叶大人，你就放心吧，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还有我们俩呢！姓楚的，你说对不对？”

楚凌云也顿时会意，笑道：“是啊，无论发生什么都还有我俩呢。其实我们从一开始想表达的就是这个意思，都怪我们不会说话，哎……”

叶飞白终于再次露出了笑颜，一笑之间仿佛把整个北国的严冬都带入了春季，看着无尽白雪就仿佛是看见了梨花满地，还顺便给看见他笑的每一个男人打满了一肚子英雄气。林风威和楚凌云对望了一眼，忽然觉得金过人没什么可怕，自己拿把刀砍瓜切菜似的就能让这些胡鞑子全趴下。

就这样，三人驱走了“壮士一去不复返”的悲凉，离开驿馆雄赳赳气昂昂地向着大都开进，最后用了两个时辰赶到了目的地。

随着太阳渐渐上升，气温也暖和了些许。

日光照射下，这座草原上的城市就如同一颗明珠一样耀眼。不过跟京师比起来，金国大都的规模和人口都小了十倍不止，准确来说就是一片错落的帐篷围着一片集中的王宫建筑群。不过对于逐水草而居的草原民族来说，能建起这样一座城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高大的王宫建筑群在低矮的帐篷中十分显眼，造型也很是奇特，就像圆锅上面加了一帽盖。而那，正是他们要去的地方，也是即将决定两个国家命运的所在……

进城之后，金国骑兵一队前一队后地裹挟着他们招摇过市，引来很多百姓围观。叶飞白留意了一下百姓们看向他的眼神，心中顿时疑窦丛生——如果萧凛真的被活捉，这天大的事情必然满城皆知，那么现在看到宁国使者进城，这些老百姓的眼神绝不该这么茫然啊！

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