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有用。”康沐说着指了指水渠的下游,“这条直通晟州,为晟州城壕,可做城防用,城中还有相应的水门,排水沟,水井……”
康沐还在说着,华尧静静听着,虽然很多他并不明白,但仍然十分认真。
“我在想……”华尧斟酌着语言,“祁国在乐丘的五万驻军,全靠以西的暨同供粮,既然你这边能改变水路,引流到晟州,那暨同那边不能不改变水路,使他们粮食歉收呢?”
“原来你打的是这个主意?”康沐摇头道,“不可能。且不说,水利改建都是大工程,耗时耗工巨大,我们怎么可能在祁国境地大兴土木?而且这水路也不是说改就能改的,必须有一个精通此道的能人,经过大量的前期勘测,详细规划,才能动工。”
华尧闻言蹙眉,失望之情溢于言表:“照你这么说,这办法不可行?”
康沐神秘一笑:“若只是想让他们粮食歉收,我倒有个其他的主意。”
见他自信满满,华尧心头一松:“什么主意?”
“虫害。”康沐笑道,“对农田来说,不少害虫是毁灭性的,制造虫害虽然也并非易事,但是远比改建水路来得容易而且隐蔽得多,我们可以一试。”
华尧豁然开朗:“对啊,好办法。果然这方面的事问你还是问对人了。”
“那你可就错了。”康沐拉长了语调道,“虽然曾经岳国国中大小事务均由我管,但我也只是略知皮毛,有一个人肯定比我更懂这些。”
“谁?”
“汤燕清。”
“他?为什么?”
康沐面露回忆之色:“你知道这里的工程是谁设计的吗?就是汤燕清的师父镜花先生啊,只不过当年我并不知道他就是镜花。那些阴阳家们认为‘五德终始’,均自称能通晓过去,占卜未来,其他人我是不知道,但镜花先生的确是天文历法、气象地理无一不通。就不知汤燕清学到镜花先生几成的学问了。”
“平日里只见他谋算细致,倒未想到他还会懂这些。”
“你把这事交给他做,我想是错不了的。”
华尧思索着点头,面露喜色。
“不过……”康沐又担心道,“这也未必能保证阮渡天会撤去乐丘的兵力。如果他执意要给你施压,即使暨同无法供粮,他也有可能不惜一切代价从贞阳运粮,优先保证前线的将士。其次,等他们吃空陈粮也得有一个过程,期间是否会有变故,也不得而知。”
“我明白,所以也只能说是试一试,即使算得再细,也不可能会有万全之策,谋事在人,可成事在天啊。”华尧勒了勒缰绳,“走吧,我们回去吧。”
回到元都,华尧计划逗留几天处理一些事,于是康沐便得了空闲。
出征在外已是两年,再次回来,康沐心中感慨万千。
浮沉已经在大兴,府里不多的几个仆从看到久违的主人,均是兴高采烈,老管家忙前忙后,还不停唠叨着家中发生的鸡毛小事,厨娘则特意炒了几道他爱吃的小菜。房间里打扫得干干净净,书桌上他的笔墨纸砚整整齐齐地摆放着,没有一丝灰尘,仿佛他还住在这里,每日会兴起写几个字。墙上依旧挂着他最欣赏的字画,一切都跟他走的时候一模一样。
用过晚膳,康沐没有事做,去华尧那转了一圈,见他在看公文,也便没有打扰他。
于是独自一人游走在城中。
这条贯穿南北的大路,他曾走过无数遍,可从未像今夜这般安静地走过,他小心踩着每一块地砖,发出轻微的响声。
曾经这条路也沾染过鲜血,有旧岳人的,也有郦人的,也曾经血腥弥漫,可如今只有淡淡的青草味。
他漫不经心地走着,一直来到城南城楼。
上了城墙,他扶墙而立,向远处眺望。
星月交辉,虽是夜晚,却笼着薄薄一层月光,照得心中一片澄澈。
这城墙也被重新整修过,被砍碎了一半的砖石已经换上了新的。时间长了,那场战役已被封存在记忆之中,回忆起来已不那么触目惊心了。
那天,阳光毒辣如火球高悬在空中,晒得人汗如雨下。
那是他们第一次面对面,一个在城上,一个在城下,拼个你死我活。似乎冥冥之中自有定数,从那一次开始,就注定了如今的一切。
旧岳的臣子大多维持着原来的职务,按部就班地维护着元都,因为暂时远离战祸,所以百姓们也都安居乐业。
华尧也好,阮渡天也好,不论是谁,这个天下,终究是要归一的。
任何一个人都无法阻挡历史的车轮。
康沐思绪万千,兀自出神。突然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下一瞬,暗夜中一人一骑穿过城门,飞奔而出,向远方跑去。
这么晚了还有谁要出城?康沐定睛一下,那个熟悉的背影不是华尧还能是谁。他这是连招呼都不打一声的,是要去哪?
正狐疑着,华尧如同心中有所感应,猛地勒马,战马嘶鸣,静夜里直贯云霄。他扭头回望,看到了站在城头上的康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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