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阶如新,朱门熠熠,殿宇恢宏,天青水碧。
眼前的一切熟悉一如过去,久违的惬意重回心间,真实得仿佛数十年坎坷流离的生活从来未曾存在过。
颜路有些茫然地踏上水面上的回廊,湿润的风迎面而来,唤醒了记忆。
天水之青的身影站在回廊上,那个人面上依旧挂着淡淡笑意,负手而立的身姿不着一字尽得风流。
“二师兄还有何事?”温润清洌的嗓音响起,颜路略有些恍惚,迟钝地将手掌摊开,刻着“诸邪莫近”的古玉端端正正地躺着,他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渺远:“此去艰险,子房将此玉带上吧。”
光华熠熠的眼眸里有什么霎时涌过,转眼间又恢复平宁。张良带着笑,将古玉放到怀中,道:“二师兄放心,良与此玉,生死不弃。”分明淡然的语调说出了这种决然的话,颜路忽然间心底微凉,像预兆到了什么,又被生生压下。
眼前之人转身离开,但前一刻被珍重收起的玉佩猝不及防地在张良转身时掉落,颜路一惊,立刻俯身要去捡,另一双手却比他更快地握紧了玉佩。颜路愕然抬头,李斯带着桀然笑意的面孔在眼前无限放大。
惶然不安地后退一步,视野中的景象却在此时天翻地覆,华美的庄园无影无踪,四周是布满了暗红色污渍的石墙和泛着寒意的铁栅栏,鬼魅一般的火焰灼灼燃烧,凄厉恐怖的嘶喊声此起彼伏,唯有那块古玉,悬在空中,折射着刺痛眼睛的幽光。
凉意从脚底一直窜到心间,李斯的声音遥遥传来:“颜先生不妨转头看看。”
颜路机械性地转头,刹那间神智被烧成了灰——身后是一片火海,火舌肆无忌惮地吞噬着亭台楼阁,包括被困在里面不能走出的儒门弟子……
他冷得牙齿发颤,耳边又换了一个陌生的声音,巍峨如山:“徒有五识,不能辨人,耳聪目明,又有何用?”
那声音浩然落下,周遭刹那间归于沉寂,所有光线消失,眼前只剩下黑暗,而钻心噬骨的痛意遽然从肺腑窜起,烧遍四肢百骸……
“啊——!”
惨烈的喊声足够让浅睡的人立刻从睡眠中惊醒,听到颜路叫声的那一刻,躺在外榻上的张良立即睁眼,顾不上穿衣服,径直冲进了内室。
颜路蜷缩着身体躺在榻上,双手紧紧地抱着头,细碎的□□声在静夜中显得尤为明显。
张良心下一惊,立刻冲过去,倾身去按颜路的肩膀,试图把他的手拉开,看看他的状况。
“无繇!”
张良焦灼而忧心——颜路住在留侯府已经近两年,靠着留侯府强大的物质保障,病情才没有一路恶化下去,但依旧没什么好转,且渐渐地仍在加重。这一个月来,颜路睡眠越发不安生,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张良也不会直接搬到了颜路屋中过夜。
出乎意料的是,本应该病体虚弱的颜路现在力气却大得很,张良几乎拨不开颜路的手——这个事实让张良的心又往下沉了几分。
“无繇!”张良急唤,隐约觉得,现在颜路神智不清了。
终于狠下心一个用力把颜路的手打开,赤红的双眼和满面的泪痕却让张良浑身一震——他从未见过这般憔悴的颜路。
黑色的眼瞳神光涣散,魂魄仿佛被打散的痛感毕露无遗,但颜路却利落地反手一抓,骨节分明的五指握得张良的手腕生疼,却及不上张良此刻心底之痛。
“痛……”月光透过窗户,照着颜路面色苍白。他眉头拧得死紧,五官几近扭曲,和平时的温和淡然截然相反。张良又是痛又是忧,竭力保持平静的嗓音:“无繇,你忍着点,良去找药。”一边说着,一边伸出另一只手打算点了颜路睡穴。不料此时的颜路虽然神智不清却异常灵敏,手一抓,准确地握住了张良另一只手的手腕:“子房……”断断续续的呼唤夹杂着痛意,瞬间冲走了张良脑子里因为双手被制而带来的一点不安。
“良在……”张良忍着眼底酸涩,正打算从颜路爪下把自己的双手解脱出来,但甫一用力,颜路却比他更快,像护着什么至关重要的东西似的,将双手往身前一收……
毫无防备的张良被大力扯向了床榻,心神凌乱之下自然无所谓保持重心,脚下一乱,直接倒在颜路身上。被褥早被颜路折腾到了地上,此刻两个人身上都仅着中衣,隔着薄薄衣料,颜路身上不正常的热度立刻传到了张良身上。
张良顿时一呆,耳根迅速地烧红,像是颜路体内的火烧到了他身上,张良觉得整个人从头到脚忽然都开始升温。
及至抬头看到颜路被痛意折磨到冷汗淋漓的脸,那股火瞬间被浇灭了。
恢复冷静的张良一边暗骂自己胡思乱想,一边趁着颜路虚脱将手挣出来,抓紧机会点晕了颜路。颜路安静下来之后,张良又猛然意识到自己还趴在颜路身上,立刻电射而起,在榻边茫然地站了会儿,随即转身,脚步虚浮地翻出了先前制好的药丸,喂颜路吃下,而后出了内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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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早,去大厅给张良请安的张不疑发现,自家阿父眼下出现了一圈青色。
“阿父……昨晚没睡好吗?”张不疑问道,说完就发现,他阿父的脸色一下子有点僵硬。略略一思索,张不疑反应过来:“无繇先生昨晚发病了?”
张良的脸色似乎又黑了点……
“……是。”张良有点艰难地吐字,眼神有点复杂。
张不疑感觉他阿父今天比平时更加难以捉摸,不过仍是本着善意提了一句:“阿父,是否需要再另外遣人随侍无繇先生?”“不必。”张良迅速截断,速度快到张不疑有点怔怔。张良说完,突然间面露尴尬,轻咳一声,道:“我自己来。无妨。”
——阿父今天是有点奇怪啊……
张不疑正想着,身后却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无繇怎么了?”
闻声,张家父子双双抬眼看向来人,眼底均是诧异。
伏念风尘仆仆地跨门而入,眉头微皱。张不疑恭谨地行了一礼:“伏念先生。”伏念略一颔首,张良已经从座上站起,走到了跟前:“师兄回来了?”
半个月前,伏念收到了故乡族人的来信,言及故里出了些事情,请伏念回去一趟。伏念看过信后,和张良匆匆交代了一句,便孤身一人上路了,并未说出归期,因此此时伏念回来,两人均是惊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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