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鱼儿自小便认识。哦鱼儿便是余长春,如今已是崇山派的乘龙快婿。”小人偷偷的打量北宇堂如今的表情,可对方只是淡淡的,就连说出余长春如今早已为人夫也是淡淡的。
小人没敢打断,静静的听着。
“我原是清州人,家父是清州县县令,出身世家,家父一直待我甚严,三岁习文,四岁习武,小小的一方院子,只有文武师父来来往往的身影,那时候我根本不知道玩伴为何物。直到六岁,鱼儿和他父亲搬到我们隔壁。鱼儿家是开镖局,家父有次路中遇土匪曾被鱼儿的父亲救过,所以家父与余家常有往来。一来二去我也和比我年长四岁的鱼儿熟识了起来。那时候鱼儿十岁,长相清秀,淡吐儒雅并不同一般的武夫,所以家父从不反对我们在一起,到后来甚至让鱼儿来我家与我一起识字,习武。有了一个玩伴,我非常高兴,我打心眼里希望这种日子可以一直这样过下去。直到了十岁那年,因为相貌的原因,我被镇上一流氓欺辱,是鱼儿拼死将我救了下来,那时候他足足在床上躺了半个月,我也在他床前守了他半个月。后来,我问他为什么那样拼命的救我,他回答我的却是一个吻。一种我从未体验过的感觉,就在那一刻,我便弥足深陷。才十岁的我连情爱是何物都不知道,更别提男子与男子会如何。我只知道鱼儿对我很好,他说他吻我是想一直跟我在一起,而我也愿意一直跟他在一起。”
小人心中叹息,十岁的北宇堂不懂,可十四岁的余长春也不懂吗?那时候的余长春可有想过,他会将北宇堂拉上一条不归路。
“他一直都是一个温柔的人,所以当后来我明白男人与男人之间是世俗不容,却仍然坚持与他在一起,就算ci伏在他身下。”
听到这话,小人一时没反应过来,待楞了一刻才明白那是个怎么一回事,脸刷的一下便红了起来,偷偷的看着表情淡淡的北宇堂。他到底知不知道他刚才说了什么啊!
北宇堂看小人绯红的脸颊,苦笑着说道:“真心喜欢一个人是不会在乎这些的,只要对方幸福便什么都会满足的。和鱼儿jifu相亲是我十四岁那年,那时候的鱼儿很急切,早已失了往日的温柔。那夜虽然痛彻心屝,可一睁眼看他在我身上迷离的眼神,便觉得一切都无所谓了,痛也好,迷茫也好,往后的路再难,只要两人携手,我相信再大的风雨总会闯过去。那时候我以为我们会一辈子在一起……可惜我太低估了人性。”
小人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心里闷闷的。
北宇堂将头慢慢的转开,眼神看想前方,思绪陷入回忆里。
“就这样我们甜甜密密的过了两年,鱼儿年少血气方刚,那种事一尝便不可自拨。我家下人甚多,而他们家镖师都住在镖局,他们的院落只有他父母和几个下人。两家一墙之隔,他便约我每夜子时跃墙过去寻他。余家下人多次称半夜看到有白影闪过,想来好笑,最初还以为闹了gui,害得鱼儿他们差点搬了家。唉,世界上哪有不透风的墙,自从有了肌肤之亲,鱼儿和我之间总会不自觉得露出过份亲密的行为,尤其是鱼儿已是弱冠之年,却迟迟不肯娶亲,余家人心里更是怀疑,但那种想法太过惊世骇俗,他们可能也觉得不可能。直到一次我们恩爱时,被余父当场撞破。”
小人咬着唇,心莫明的突突的跳了起来,居然被长辈撞见了,该怎么办?
他与齐云飞在一起后,齐云飞一直是强势的,他的态度也很明却,让小人从未感受到过这方面的压力,所以小人很难想象那种情况被对方父亲看到会是如何场面。更难想象那时候才十六岁的北宇堂要如何面对!
看小人紧张的神情,可北宇堂却还是一脸淡然,仿佛那不是自己,或者说那已经是不重要的过去一般。只听北宇堂说道:“看到余父的那一刻,心里虽然羞耻、紧张,却莫明的轻松,那时候我想:让双方父母知道也好,总不能躲躲藏藏一辈子吧。如今他们知道了,我和鱼儿是不是就可以正大光明的在一起了。可惜,我把事情想的太过美好。我和鱼儿跪倒在地,当鱼儿看到他爹爹抽出剑时,他说的不是求爹爹成全我们……而,而是:爹,爹不关孩儿的事,是他,是他勾引孩儿的,你看他那狐媚的长相,孩儿如何经得住诱惑,爹,您就原谅孩儿吧!
小人听到这里不由的倒吸了一口凉气,那种话对当时的北宇堂该是如何沉重的一击啊!
“后来的事如今想来也是混乱的不行,只记得当时听了鱼儿那一句话后,我脑子里便翁翁一片,天玄地转。只是模糊的记得余父的爆怒的脸,爹爹鞭子抽打在身上的疼,和耳边母亲不停的哭泣声。那是我第一次体验到什么叫绝望。还有就是,让我了解到原来文官的爹爹打起人来会那般的痛!那是爹爹第一次打我,却痛彻心扉。”
“我遍体鳞伤,在床上足足昏迷了一个月,醒来后再也没见过父亲,偶尔只能听到窗外母亲嘤嘤的哭泣声。又过了十天,在我能下地的时候,才看见木着脸的父亲,和双眼红肿的母亲。”
北宇堂的过去(下)
小人不想插嘴,可这时却实忍不住,忙问道:“你父亲没有再打你了吧?”
北宇堂摇了遥头,道:“他只问我:是不是像鱼儿说的,我先勾引他的。”
小人瞪着眼,他很想北宇堂答不是,可惜他知道那时候的北宇堂不可能伤害他口中的鱼儿,就像他不会伤害齐云飞一般。
果然!北宇堂轻轻的说道:“我答:是!。父亲又问:你可悔悟。我答:不悔。然后我看到的是晕倒的母亲,和摇摇欲坠的父亲。从那以后我便再也没见到过父亲,就连窗外母亲嘤嘤的哭泣声也消失了。”
小人哑然:“你父母就这样不要你了?”小人不知道父母后对孩子如何,他从未拥有过父母,也许拥有过,但那也是很遥远不清的事了。
北宇堂垂下眼叹息一声说道:“我父亲出身书香世家,对于这种事如何让他接受,是我对不起他。”
“可是……”小人想要辩解,最终却还是解释不出来,让他一个从小便被父亲抛弃的人,如何去替那些为世俗而抛弃孩子的父母亲辩解。
“小小的院落,渐渐的连下人都消失了,最后只余一个小厮送来一日三餐。断了药,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我只能从记忆里翻找出和鱼儿的往事来回味,用以往的美好来支撑着自己。那时候的我躺在床上看着外面的日头,连一点都不敢想鱼儿现在如何,为何他一次也没来看过我。我只能一遍一遍的安慰自己,也许鱼儿也受了伤,也许比自己伤得还重。”
“那种日子,死一般寂静,不安,怀疑,痛苦,和对父母的愧疚天天撕咬着我,每一天我都觉得自己快要四分五裂。直到一夜鱼儿悄悄的出现在我床边,鱼儿的情况很好,不像我那时苍白而枯瘦。可笑的是,当我看到他时,我心里却松了一口气,想着的是:鱼儿没受伤,真好!”
“鱼儿看了我的样子,一下便跪到我的床边,他哭着说他对不起我,他当时是急晕了头,才会那般说。后来的情况便是一团乱,他爹派人通知了我父亲,我被父亲叫人拖了回去,他被自己的母亲死死拉着,他根本不知道我会受这么重的伤。
他哭得很伤心,那是他第一次在我面前哭得这么伤心。我将他拉起来,告诉他:我从来没有怪过他。他跟我发誓说以后定不负我。他叫我明晚在镇外别离亭等他,他说我们去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生活,两人都是家里的独子,等家里人消了气再回来。他在我耳边一直一直规划着我们的未来,没有家人的压力,没有世人的鄙夷,那未来很美,很好。那一夜是我两个月以来第一次忘掉现实,没有做恶魔的夜,我睡了一个很塌实的觉。”
余长春的解释小人根本不相信,可叹当时的北宇堂太过痴傻,居然就这么相信了他,原谅了他。
“那,后来呢?”小人轻轻的问。明明知道结果,可小人却还是抱着一丝期望。
北宇堂轻轻的仰起头,好似不想让什么东西流出来,只听他吵哑着声音说道:“后来,我等来的是余父爆怒的一掌,还有这具从此以后都残破不堪的身体。”
小人捂着嘴,咽喉里有口气怎么提也提不出来。“怎么会,怎么会,他爹怎么知道你会在那里,那余长春呢,他不是说要找一个没人认识你们的地方一起生活吗?他不是说以后不会再辜负你了吗?那他人呢?”
那口压着的气终于爆发了,小人怒吼出来,声音撕心竭底。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给他一个期望,再给他一个绝望!余长春,你何其忍心,你们之间以前的十年真的都是假的吗?
余长春,你何其忍心。是你一把将他拉进万人唾弃的深渊,可在那之后他却抽身离开,留下北宇堂独自在深渊里面对着世人唾弃,只能独自承受着,没有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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