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应敏连忙说:“不会不会,我看孟老板不是那样的人,怕是忙中出错,漏了忘了也不一定,前些天他见着我还问起你呢,”又说:“倒是你嘛,密斯骆是美人不错,你也不要太惦记了。”
傅玉声只听到前一句,心里微微一动,说:“他问我什么?”
何应敏想了想,说:“问我最近见没见着你,问你都忙些什么,并不像是场面话。”
傅玉声心中十分不解,想,他既不是要与我翻脸,又怎么不送喜帖来给我?
当初两个人险些为骆红花闹翻,孟青亲口同他说过,骆红花是路五爷的女人,还同他赌咒发誓,说自己对骆红花没有半点意思,怎么会一转身就要娶她呢?还瞒着他不告诉,连喜帖也不发?
他有心想要去问一问,只是转念一想,却又觉得何必自讨没趣?
他自己亲口说的,想同孟老板做兄弟,做朋友。如今孟青要成亲,做兄弟的自然该替他高兴才是。
只是胸口始终憋着一股气,也不知道是气孟青,还是气他自己。
第82章
傅玉声在茶楼外叫了一辆黄包车,回到家里,几度想要挂电话给孟青,可是一想到自己连喜帖也没有收到,若是孟青的确不想请他,拨了电话过去,又该说些什么?
他在房中走来走去,突然想起下人里有个叫秀山的,平日里还算机灵,便吩咐他出去打听这件事。
哪里想到秀山还没有回来,何应敏又挂了电话过来,请他晚上在昌明酒楼吃饭。
昌明酒楼是何先璧名下的,风雅讲究,何应敏除非是谈正事,绝不去昌明的,傅玉声不免觉着奇怪,说:“改日吧,我今天不想出去了。”
何应敏却出奇的坚持起来,非让他去不可。傅玉声虽然心烦意乱,可无奈之下,还是又穿戴整齐,坐着车出去了。
到了昌明之后,侍者领他走进一处小花厅,何应敏笑吟吟的站在那里等着他,眼神里透着些古怪,等两人坐定了,酒菜都摆好,傅玉声也顾不上和他寒暄,就说:“出了什么事?这样着急的叫我出来。”他与何应敏相识多年,知道这其中必有蹊跷。
何应敏哈哈一笑,将花厅角落的门拉开,门后竟走出一个出乎意料的人来,正是许久不见的那位孟老板。
傅玉声吃惊不已,便也站起了身来,心里十分不解,想,他要见我,怎么不去我哪里?却拐弯抹角的把人约在这里。
还不曾开口,便听何应敏说:“你们两位慢谈,我就在隔壁吃茶,你们谈完了,敲敲门,我再回来就是了。”孟青很不好意思的说道:“多谢何先生,实在是让你费心了。”
何应敏笑着摆摆手,将小门一拉,人也消失不见。
傅玉声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孟青往前走了一步,有些局促,说:“三爷,原本想给你挂电话的,又怕电话里说不清楚,所以才出此下策。”
傅玉声请他坐下,心里想,难道他以为我不肯见他?却又怕是有别的事情,心便慢慢沉了下去,说:“若是孟老板说句话,傅某便登门拜访了。只是孟老板如今这样……,我实在不太明白。”
孟青很是不安,说:“三爷,这些日子的事情多,我怕你听说了什么,有所误会,所以才请何先生邀你过来,好放心的同三爷说几句话。”
傅玉声看着他,想,你要娶骆红花了,却连请柬都不送与我,如今要与我说什么话呢?你要成亲了,从此桥归桥,路归路,要与我撇干净吗?他心里生着闷气,言语里也有些忍不住,便微微一笑,说:“我还以为孟老板再也不想同我说话了。”
孟青着急的辩解道,“三爷,我知道你生我的气!我当初同你发誓赌咒,说我对红花绝没有那种念头,可一从南京回来,便要与她成亲。三爷喜欢她,觉得我不够意思,不地道,生我的气,这些我都知道。”
傅玉声心里其实有许多的话想要问他,可听他这样讲,反倒什么也说不出了。事已至此,他还能说什么,孟青又不亏欠他一丝一毫,他凭什么生气,凭什么开口问他呢?
他沉默片刻,才叹了口气,说:“难得我与孟老板相交这一场,怎么连张喜帖也不给我呢?”
孟青着急起来,连忙的解释说:“三爷,你听我说,我不请你是有缘故的。”
原来路五爷不知从哪里知道了他要做烟土生意的事,把他叫过去问话。孟青不好说这件事同傅玉声有干系,便只说是自己的主意。
路五爷知道他同傅玉声回了南京,又听说码头上有许多外国轮船上卸下来的货物,都是傅玉声贸易公司名下的,便疑心他有了外心,伙同外人贩卖烟土。孟青只好撇清,说:“三爷虽是我的恩人,却也是个新派人,这些事情上实在是一窍不通。再说他们傅家二少爷因为鸦片烟没了的,他又怎么肯做这个生意?”路五爷大约还是有些不信,后来还是骆红花从中说了许多的好话,又开了几箱货物查验,并没有一包是烟土,这才有些信了。
这是一件事,另外却还有一件。
骆红花之前同刘英民,也就是民政厅长的儿子好过一段日子,后来骆红花厌烦了他,便从他那里搬出来,在赌场里做摇缸女。马敬宗也就是那时认得了她,想打她的主意,天天往荣生那里跑。
刘英民舍不得骆红花,仍对她纠缠不休,马敬宗为了献殷勤,找人把刘英民毒打了一顿,这件事在上海简直轰动一时,还上过许多小报的头条。于是骆红花名声大噪,许多不大赌钱的人也都跑去荣生赌场,只为看她一眼。马敬宗愈发得意,天天都来捧骆红花的场,又砸了许多的钱,仿佛牛皮糖一般,甩也甩不脱。
马敬宗和文质彬彬的刘英民可不一样,他出身低贱,一步步往上爬,才有了今天的地位。他平日里专门替人讨债的,路五爷很有些地方要用他,再者他这个人做事狠毒,六亲不认,也不大情愿开罪他。骆红花没了法子,就去求孟青,孟青答应了她,于是同路五爷说过之后,定下了日子,这就要成亲了。
孟青大致的给他解释了一番,才说:“也是太巧,偏偏三爷这时候有许多洋货到码头。路五爷就有些疑心三爷,怕你插手烟土生意。那时他让我做我不肯,如今我又肯了,他就不大高兴,觉着我怕是为了三爷的缘故。我想我与三爷疏远些,等过些日子再说,别牵累了三爷。这些话,电话里却说不大明白。”
傅玉声觉得这人还有许多别的事情瞒着他,只是却不知如何开口。
这人眼看就要成亲,难道要他去问,你那时同我说过的话,原来都是作假?他又想起那几次为了码头的货物去见骆姑娘时,她笑吟吟的同他打着保票,说怕是误会一场,却原来做得一场好戏。
在去南京的火车上,他说那批货物并不是烟土,孟青分明不信,却不再追问,反而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如今货物已出了码头,他若再多做辩解,倒更显得他惺惺作态,不可结交,还不如索性认了。
只是这件事实在认得窝囊,他心里痛恨,却仍要笑着问道,“你与骆姑娘真成了亲,就算是夫妻了。我那时还同你说,若是骆姑娘觅得一位乘龙快婿,我要送一份大礼才好,结果你又不请我。”又问他,“酒席在哪里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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