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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塔继续哭，更用力地哭，眼泪一泡鼻涕两挂。

“不许哭！”白鹭又干巴巴地重复了一遍。如果焦躁会导致脱发，他此刻一定到了光明顶的边缘。

哇哇哇哇哇哇哇。

“……”

哇哇哇哇哇哇哇哇。

“……”

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

“……看这个。”白鹭放软了语气，缴械投降。

卡塔还是哭，只是声音小了一点。他边打着嗝，边从满脸的眼泪花里往外觑。

白鹭白皙修长的手指间，捏着一粒圆溜溜的种子。

转瞬间眼泪聚集，攻势即将再度发动。

怕死了水漫金山，白鹭忙不迭接着：“等这颗种子开花了，我就回来找你。”

“……”

“……”

“……要是开花了你还没回来呢？”

“……等这颗也开花了，我肯定就回来了。”白鹭又从口袋里摸出一粒种子。

“要是你突然有事赶不及呢？”

“那还有这颗……”再摸出一粒。

“要是……”

“这颗……”

等到白鹭乘上飞行器，卡塔的手里已经攥了一捧形状各异、大小不一的种子了。他雀跃地朝驾驶座上的白鹭挥挥手，相信再见面的日子很快就会到来。

隔着防热材料，白鹭望见外头蹦蹦跳跳的小孩。白鹭的耳根红红的，他不喜欢开空头支票的感觉。

再不舍，白鹭终于还是走了。

卡塔并不知道，这是一个谎言。一个不擅欺骗的大人的善意谎言。

白鹭离开之后，时间是以分计的。那会儿卡塔没事就爱往屋外跑，看看开没开花，看看来没来人。下雨的时候看，大太阳的时候也看；天亮亮的时候看，玉兔东升的时候还看。

然而失望，失望，失望。除了失望还是失望。

所幸小孩子除了不消停，还很实心眼。他认了死理，就不去想别的，只一心一意捯饬白鹭留下的花花草草。第一年，杜鹃花开了，红红白白一片；第二年，向日葵开了，金灿灿的小脸儿漫山遍野；第三年，八重樱开了，嫩粉的花团挤挤挨挨地缀满枝头。然后那些叫得出名字的、叫不出名字的花都开了。再然后桫椤也长大了，只是从不开花。

日子流水般的过。照顾花园仿佛成了卡塔生命的一部分，这么做的因由反倒不重要了。慢慢的，有些事就不去想了。从前不懂的，隐隐约约似乎也明白了些许。

当桫椤树盖过半个星球，记忆于荏苒中褪色成一道道剪影时，卡塔忆起了一个久违的名字。他蓦然明白——白鹭的美便是他的自由。

很冷。

卡塔睁开眼，发现自己睡着了。他做了个梦，梦到很久很久以前的那些事。天上飘着淅淅沥沥的小雨，衣服冰冰的有些湿。

得赶快到屋子里躲雨。他迷迷糊糊地想到。

然而欲要站起身，却不太使得上劲。卡塔仰起脑袋，觉得头顶的乌云就像是架巨大的飞行器——尖尖的驾驶舱，扁扁的机翼，还有乏味的灰色。

他猛地坐起身。

那真的是架飞行器。

难道，难道是……！？

卡塔告诫自己不要太激动，他希望如今展现在白鹭面前的是与以往不同的优雅形象。

携着巨大的气旋，飞行器缓缓降下。花朵楚楚可怜地委顿在地，桫椤在风雨中婆娑起舞。卡塔远远望着，飞行器上下来一个人。悠长的岁月，冲淡了记忆。然而他又很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