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台上的照明灯开了,逐渐的变亮,直到将正下方的东西照得分毫毕现,那张白色躺椅上连着铁链,另一端套着棕褐色的小猎犬,它侧躺在上面,沉重的喘息着,腹部如同鼓胀的气球。
“犬瘟已经持续了半个月,它快要死了。”罗曼听见自己说,他戴上了一对橡胶手套,用指尖划过了那个小东西的皮毛。“而我将给它另一种生命,不同于地球上任何造物的生命。”
他费力地拖出了冷冻箱,卡罗尔实在看不下去了,还帮着他抬了一段路。“你一定是来让我做助手的。”年轻人无奈地说。
扫开了部分冰块,那个人从最里端取出了一个金属盒,十几个玻璃瓶整齐的摆在那,每一个都带着三角形的浮雕,是类似商标一样的图案。他摇了摇其中半透明的液体,通过针管,注入了那只猎犬的静脉。那支试剂很快生效了,那个躺在手术台上的动物抽动着,身体呈现出不自然的扭曲,几乎达到了脊柱所能承受的极限。
它就这样持续了好几分钟,棕色的眼仁开始逐渐放大,最后它闭上了眼,的动作最终平静了下来,就如同死去了一般。罗曼的视角依旧盯着手术台的方向,冷静的,不带一丝情感的——那个死去的东西突然抬起头,并且重新张开嘴,那双颚骨几乎呈一百六十度的张开,然后,它沿着嘴角的部分继续向下。
“哇哦,太酷了!”卡罗尔叫道,他凑到了那个人身边,兴奋地扯着他的手腕。
“继续看。”他柔声说。
那条裂痕并没有进入血肉,准确的来说,它只是褪去了猎犬的皮毛,就像水果的皮被一点点剥落,露出鲜艳的内部。那个小东西站起了身体。照明灯的功率很大,足够显现出每一寸东西,那个猎犬的白色肌腱,还有那些沿着骨骼生长的肌肉,它的眼睛重新睁开,黑漆漆的,就像一团不会反光的墨水。
“这是什么东西?”卡罗尔问,他盯着那个小怪物的项圈,后者被牢牢的固定在手术台上,然而那个东西猛烈的挣扎着,一个沉重的金属架也随着它的动作摇晃起来,它发出一种低声的吼叫,透着嘶哑,以及绝望。
“实验品而已,你想叫它什么名字?”那个人的声音依旧冷静得出奇,仿佛没有什么值得惊喜一般,即使他刚刚注射的东西足以毁灭整个地球。
“它能在死后行走。”卡罗尔感慨道,他又走进了几步,那个东西拼了命地朝着他吠叫。“就叫做行尸算了。”
罗曼看着对方,然而卡罗尔的面孔逐渐地模糊起来,就像隔了一层雾,连他的声音也遥远得不可思议,直到某一个瞬间,另一个人的声音又清晰起来,就像从几百尺以外,突然拉近到咫尺。
“你怎么在这?”卡罗尔说。
罗曼眨了眨眼,他转过头,那个小鬼正在拐角的路口上,背景是一片寂静的晚上,月亮则藏在云层后面,整个世界晦暗得过分——明显不是他刚刚见到地方,阳光明媚,窗户外面还有车辆行驶的声音。是的,在那个奇怪的画面里,卡罗尔刚杀死了他的继父,他比所有人都更早接触到病毒,并且痴迷于那个东西。
他走了过去,目光一直停留在卡罗尔身上,“我在跟踪你。”罗曼说,语调直白,没有留下一点猜疑的空间。
“理由呢?”卡罗尔说,从他脸上看不出丝毫的惊讶来。“你一直在怀疑我,但那并没有关系,伊萨从来没有相信过你那套说法。”
“我只是刚刚发现一件事。”罗曼轻声说道,一些隐约的疼痛依旧残留在他身上。“你杀了你的继父,对吗?”
卡罗尔惊讶地打量着他,他甚至没有反驳:“是谁告诉你的?”他的语调显得急促,紧张,好像生怕谁发现这个秘密似的,在这一点上,他倒是和四年前一样,完全不想让伊萨得知这件事,罗曼有些意外地想到,他甚至生出了一点掩盖住真相的念头。
“对于你杀了哪个蝼蚁,我一点兴趣也没有。”罗曼说,他的声音清晰,不带一丝迟疑。“我只想知道一件事,四年前,是谁把病毒展示到你面前?”
对方的回答是一把金属箭头,在那之前,罗曼根本没留意过那把机械弩——对于一个搭载了共生体的人类来说,冷兵器所能达到的杀伤力是可以忽略不记的,然而那并不包括眼下的情况——阿萨托斯消失了,它没有说话,就连最微弱的信号都没能留下。失去了智脑这层媒介,没有人类可以直接控制外粒子,那些浮尘大小的颗粒会被牢牢地封锁在水晶内部。
这场近距离的攻击毫无预兆,除了防护罩以外,罗曼并没有完全避开它的可能,箭头擦过了他的手臂,一些红色的血液透过了外套,变成深色的一团。他没有理会伤口,取出了一把短刀,径直向着卡罗尔走去。
“我只需要一个名字。”罗曼说,他打掉了一根飞来的箭矢,那些东西刚发射的时候就像一阵风似的,然而青年就像能够捕捉到这些旋风的人,他快步冲到了卡罗尔面前,一脚踢开了那把武器。
他将那个小鬼抵在墙上,匕首按压在对方的颈项,“这对我很重要,卡罗尔,你不明白,有个混蛋改变了历史,人类所有的未来都毁在他手上了,我需要找到他。”
卡罗尔喘着气,棕色的眼睛里透露着一丝疯狂的意味。“世界已经变成这样了,你还能做什么呢?你要为了这个垃圾场杀了我吗?”
“是的,如果有必要的话。”另外一个人柔声说道。
卡罗尔头一次离对方这么近,他可以看到那双紫色眼睛的纹路,以及潜藏在其中的冷酷——看来我哥哥的品味越来越奇怪了,他笑了起来,一脸轻松的说道:“你忘记了一件事,伊萨一直很担心我,他这么干了很多年,几乎成为习惯。”
“所以他找了两个对讲器。”卡罗尔说,他看向罗曼的眼神里充满了怜悯,“忘记跟你说了,我刚刚按下开关——只录了一段话。”话音刚落,他侧过身,将大半的重心抵在了刀刃上,血顺着短刃流到了罗曼手里。
罗曼怔怔地回过头,他最在意的那个人就站在不远处,月光照在他的背影上,男人的脸模糊极了。只有罗曼自己清楚,他只是不愿意看清对方的神色,那些可能出现的失望,惊恐,亦或是憎恶。他甚至期待他的同伴只是站在远处,永远不会靠近,就让自己安静地看着。
然而伊萨还是走了过来,他显然跑了一段路,还在喘气:“我不明白……”男人说,他看了看卡罗尔,后者用手捂住了伤口,暗红的血液不断从指缝溢出。
“无论你发现了什么,罗曼,你需要立刻杀了他吗?”伊萨说,他的面色冰冷,用一种近乎陌生的神色打量着青年。“……还是说,你只是打算杀了每一个接近我的人。”
第74章 Day 74
罗曼张开嘴,他的喉管酸涩得可怕,就像被什么东西梗塞在了中间,屏蔽住了所有声音。是的,他在不惜代价地寻找一条出路,近乎疯狂地挖掘着,当仅有的那点线索指向了卡罗尔,他唯一能指望的就是对方说出真相,但绝不会是结束那个小鬼的生命。
这个唯一的亲人在伊萨的生命里的比重,或许比他自身都还要高,罗曼想,更不用提我自己了,一个仅和他认识了九十多天的外来者。青年站在原地,他手上依旧握着那柄匕首,尖端是蜿蜒滴落的血液,真奇怪,他可以听见液体滴落到地面的声音,却没法听到伊萨跟卡罗尔的对话,他只能感受到一阵阵的蜂鸣,就像什么新型的声波武器一样让人难受。
“伊萨……”他直直地盯着对方,过了一会才说道:“我可以解释。”几个单词苍白,单薄得让人难以接受。
“每一个被抓捕在案的嫌疑犯都会这么说。”伊萨说,他的语调更像一把结了霜的剑,一点回转的余地都没留下。“不要再靠过来了,我真想给你一拳,而那已经快耗光我所有的自制力了。”
罗曼发现自己就像听到最终审判的囚徒一样,连最后一丝抗议的力气都没剩下,他该说什么呢?卡罗尔认识某个不知名的病毒传播者,而自己通过了一段难以解释的梦境发现了真相,又或者是那个小鬼杀了人,因为他有无法启齿的童年阴影?无论是哪一种,都荒谬得过头了,和那段确实存在的录音相比,他的证据都算不上什么。
他看着对方转过身,仔细地查看着卡罗尔的伤口,神色冷淡而疲惫,好像再说上几句就会彻底失控一般。“我需要点时间,等天亮了以后,你想说什么都行。”伊萨留下了这么一句话,他扶着卡罗尔,后者脚步虚浮,有些失血过多的症状。
“我会的。”罗曼说,声音小极了,好像这三个字耗尽了一切,而另外两个人已经走很远了,在黑夜里,几乎快看不到他们的身影。他定在那一动不动,好像鞋底被涂上了一层胶水,连越来越大的雨水也无法冲洗掉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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