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珩说,你们想知道殷小姐鬼和符秸人那个故事的下半部分吗?我说,对不起,隔这么久,谁还记得那个情节啊,你自己数数中间都夹了多少字了……
“殷小姐自觉人鬼殊途,从此隐遁,再不上符秸家。而后,因为家里穷不起了,符秸被她爹娘卖进一家私娼里。符秸学会了弹琴,琴艺一般,但也有客人喜欢——不是喜欢她的琴,是喜欢她的人。符秸渐渐长大,不过还是想着殷姐姐。”
一晚,符秸接了个客人,一个游方道士。道士跟她春宵一度之后,没有睡着,而是嘴里唧唧咕咕地不停念着什么。符秸说,道爷,您是在驱妖吗?道士说不是,在做晚课。
“您虔心这么大,将来呀,一定是开宗立派,成祖师爷……”
那道士打了个稽首,对符秸的恭维话倒也很受用,“谢小娘子吉言!”
“道爷,我这眼睛呀,能见着鬼呢。您本领大,见多识广,您说,这是好,还是坏呢?”
想起殷小姐,符秸就要未语泪先流。道人怜香惜玉,问她是何隐衷。“我的亲姐姐,她死后百日,我还见着她显形呢!”
“想必小娘子那时仍是童身?”
“先生神断,正是如此。我的姐姐呀,我想再见我那苦命的姐姐一面呀……”
半夜三更,符秸低声抽泣。那道人见她如此,传她一个法儿,“小娘子若要如此也不难,只需如此如彼如此如彼……”
“道士传给符秸的是什么方法呢?他对符秸说,要再见殷小姐,须找一个童女……”龙珩点点鼠标,“啊呀,死机了。网速一下子慢了很多啊。”
我说,重启一下。龙珩说,“在她姐姐忌日当天,找一童女,将符秸的血滴在她眼睛里,让童女看殷小姐的写真像,她便说得出殷小姐鬼魂现在何处。符秸谢过道士,第二天又接个和尚……”
“那和尚不会也教符秸怎么见殷小姐吧?”我忍不住喊。龙珩说,“没有,到这儿就打住了,接和尚跟殷小姐没有任何关系,你不觉得道士和尚这样比较连贯吗。”
“受不了了!血就那么好吗!”我说,“为什么我们一讲这种鬼怪故事都一定要把血的作用讲得天花乱坠的啊?那几滴血的作用太大了,能认亲能降妖能治伤还能见鬼!”
“那你要我说割肉么?”
“……算了,你说放血就放血吧。”我无法可想。“符秸去哪儿找殷小姐的画像啊?她难道这么多年一直身上带着吗?”
“非也。符秸的熟客里有个摆画摊儿的秀才,他再来时,符秸央他替自己作一副画。符秸详详细细地对他讲了殷小姐的容貌,眼波如何地媚,两靥如何地娇,秀才闻声落笔,细细将殷小姐画了出来。符秸见图如见人,画得真好,一丝儿不差。她从私房钱里拿出几贯酬谢秀才,送走他,就一个人坐在房中默默筹划着。”
龙珩看着我说,“你眼睛瞪那么大又在想什么呢?”
“没想什么,我就觉得嫖客是万能的……”
“知道殷小姐忌日是哪一天吗?七月五日,她恰死在乞巧节前二天。符秸慢悠悠地接客度日,捱到那一天,找了个打杂的没开包的小丫头到她房中,将上项事细细告诉她。小丫头半懂半不懂的,不过符秸平日里隔三岔五给她吃果子糕点……”
“符秸倒蛮会做人的么!”
“那你觉得符秸应该是很笨的吗?……”
我想到血滴进眼睛里去就觉得浑身酥软,但龙珩说这跟滴眼药水有什么两样。我说,你不要以为我不说那幅的事情就觉得那没什么问题——你当那个秀才是六扇门的干活啊!凭符秸的描述他能将殷小姐画得一丝不差!一丝不差啊!你竟然敢用这个词!
“我就用了。”龙珩说,“怎么的。童女眼睛亮,能看到鬼。符秸将画给那个丫头看了,然后将自己的血滴进她眼中,但是,小丫头说,什么都看不到,符秸感到吃惊——很不凑巧,殷小姐今天蒙着红盖头,被那喜气盖住了阴气……”
符秸不知道是这么回事啊。“殷姐姐,无缘哪!”
作者有话要说:符秸和殷数丁的故事之古典爱情版本
一百三十四(爱你就像爱骨折)
为你忧心忡忡,为你神思昏乱,为你活在人间,为你时喜时啼。符秸又看到殷小姐了,蒙着红盖头,不推门就进了她的房间。以为是南柯一梦,符秸伸出手没有碰到殷小姐,果然是梦。
只有梦境和鬼魂碰不到。但殷小姐却拉住了符秸的手,稍微有一点温度,凉的柔软的手,殷小姐没有拉下新嫁娘的盖头,看到了符秸,符秸没有惊喜,只有悲痛。“殷姐姐,我找不到你。”
“没关系,这些年我一直都在你身边呢。你看得到我吗?”
“看得到,可是,摸不到……”
符秸叹口气,垂下了手。殷小姐说,你怎么知道是我?
“就算蒙着脸,我还是认得出殷姐姐,因为我记得很清楚啊。”符秸说,“我坐着也能睡着,坐着也会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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