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严眼中顿时闪过一丝怒色,但他另有所求,只得勉强按捺下怒火,粗声问道:“沈百翎!我知你曾在南疆待过,如今我且问你,那乌蒙灵谷的入口在何方,如何才能进入谷中?”
沈百翎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这二人来此并非耀武扬威,竟是想从自己口中打探乌蒙灵谷的入谷之法,他冷冷一笑,傲然道:“雷长老莫非以为言语威慑几句,我便会屈服不成?你可太将我小瞧了!我虽非乌蒙灵谷中人,但也曾在南疆待了二十年,灵巫族对我恩情如海,我又岂会将他们卖给你们这些狼子野心之辈?”说着又讥讽道,“反正南疆倒也不很大,山头也不过千百个,乌蒙灵谷左不过就在这其中,雷长老这么了得,不妨自己亲去探访一番罢。”
雷严大怒,喝道:“沈百翎,你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雷长老,修道之人可是滴酒不沾。”沈百翎眼中讽刺意味更浓,只微笑着如此说道。
见他油盐不进,雷严愈发怒气上涌,他本就性情暴烈,当下想也不想便一掌拍出,毕竟是修道高人,只见一道金光自他掌心迸出,夹着排山倒海之势隔空打在沈百翎身上。沈百翎自苏醒后便功力尽失,哪里还能抵抗?当下痛彻心扉,一口血喷涌而出,只觉肋下剧痛难忍,似是肋骨也断了两三条。只听雷严在旁阴测测地问了一句:“现下你说还是不说?”
沈百翎咳嗽几声,低头看着染满血的前襟,喘息几声,勉强笑道:“想要入谷……咳咳,又有何难?雷长老拔出背后长剑,往脖子上一抹,速速前去地府投胎,说不定来世便能成为灵巫族一员,到那时乌蒙灵谷中……咳,想去哪儿便去哪,可好?”他本来就口齿清晰,只是性情温和,不喜辩论,此时被雷严又是威胁又是拷打,心中也不禁动了真怒,只苦于身被束缚,只好借冷嘲热讽发泄怒气。
雷严被他三言两语说得怒不可遏,提起手掌又要挥去,却被另一只更为纤细白皙的手掌霍地拦下。原来他们这一番唇枪舌斗已让欧阳少恭已沉思中回过神来,他忙将雷严手掌挡住,说道:“且慢动手!雷严,夺取焚寂不急在一时,将他关在地牢中慢慢询问便是,若是你一掌将他打死,沈公子变成了死公子,可就没什么用处了。”
雷严听他说得有理,只好气呼呼地放下手臂,狠狠瞪了沈百翎一眼道:“看在少恭的面子上,饶你不死!”说着转身便大步朝外走去。那两名捧灯弟子见他离开,看了仍站在原地的欧阳少恭一眼,面上均微现踟蹰,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出去。
欧阳少恭看了雷严背影一眼,面上神情晦暗不明,过了半晌才转回头来,却也没再理会沈百翎。只见他抬了抬手,唤道:“寂桐。”
角落这才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老奴在。”接着一个略显佝偻的身影从欧阳少恭身后走了出来,沈百翎侧目望去,认出正是先前曾拿灯笼照过自己的那个老妪。
此时地牢中没了光线,欧阳少恭与那老妪面目都模糊起来,只听他对老妪吩咐道:“这地牢已被严加看守,等闲人闯不进来,等会儿我给你手令,以后便由你送饭给沈公子。”
黑暗中寂桐答应了一声。随后只听两人向外缓缓走去,大门喀的一声又一次关上了。
地牢中暗无天日,沈百翎被关在这里也不知过去了多久。欧阳少恭与雷严再没出现过,只有那老仆寂桐每日送饭进来。沈百翎偶尔向她搭话,寂桐只默然不答,便是说些辱骂欧阳少恭与青玉坛的言辞,她也置之不理。如此日子一天天挨过去,忽有一日,欧阳少恭又来到地牢当中,这次却没人陪同,只有寂桐提着一盏灯跟在身后。
欧阳少恭依旧是一身黄褐色道袍,服饰却比之前所见更精雅几分,显然这些日子他在青玉坛的地位着实稳步高升。他自步入地牢之后,含笑向沈百翎凝视良久,只是一言不发,身后那老仆寂桐更是一声不吭。
沈百翎等了半晌不见他问话,不由得疑惑起来,眼前这少年虽相貌清秀,但一双眼却无比深沉,虽满面笑意地看着自己,那笑却始终不进双眸,怎么瞧怎么叫人毛骨悚然。他终于皱起眉头,问道:“你又来做什么?”
欧阳少恭似是就等他先开口一般,这才笑道:“许久不见沈公子,我心中颇为想念,不知公子在地牢中过得好不好,所以特来探望。”
沈百翎知道眼前这人城府极深,不比雷严那般容易激怒,当下也不出言嘲讽,只冷冷道:“不必说些场面话来糊弄人,你到底所为何事?”
欧阳少恭又看了他半日,面上笑容渐渐敛起,只听他缓缓说道:“沈公子不愿听这些虚词,那我也就不多说。只是我心中有一桩事,倒是很想向沈公子吐露,也请沈公子帮着参详一二,如何?”不等沈百翎答话,他便又幽幽续道,“那还是在四年多前,有一日,我正以玉横收集魂魄,却发觉竟有一魂一魄从玉横中飞了出来,这玉横吸纳魂魄不知多少,从中逃出的却是绝无仅有,我当下便觉纳罕,仔细一看更是大为惊喜,原来那竟是昔日我从沈公子身上取来的魂魄。”他向沈百翎看了一眼,微微一笑,“于是我更觉有趣,再一细查,却发觉那一魂一魄竟有些形散,分明是要化入天地的前兆,这可教人不免忧心,那一对魂魄与沈公子息息相关,若是它们散入天地,沈公子岂不是危在旦夕?我牵挂友人,忙运起法力打算查探一下沈公子的安危,哪知那对魂魄与沈公子之间的呼应竟一下子减弱了许多,非但感应不到沈公子是否安好,甚至连你身在何方都难以探知。我这时才觉察不对,但已力不能及,不过几个时辰,那对魂魄便在我眼前渐渐化为乌有,我本用来纪念好友的一点小小信物从此再也没有用武之地,这可当真教人沮丧……”
沈百翎哼了一声。欧阳少恭面上笑意愈浓,又道:“从那时起,我心中对沈公子更是牵念不已,唯恐公子已然殒命,你我再无相见之日。直至与沈公子再次重逢这才放下心来,不仅放下心来,还颇为惊喜……想不到沈公子竟回到了昔日身体之中,就连体内魂魄也恢复了完整,这可当真……当真是一段精彩绝伦的旷世奇缘~”他说到此处,语音越发温柔,双目也渐渐眯起,凝视着沈百翎。
沈百翎听他说了这么多,渐渐也明白过来,当下淡淡道:“原来欧阳公子说了这么多废话,是想问我如何补全魂魄。”
欧阳少恭长眉微挑,竟笑着承认了下来:“沈公子真不愧是我的知交好友,竟与我如此心有灵犀。”
沈百翎神情愈发淡漠,道:“心有灵犀谈不上。不过我被欧阳公子一番捉弄,对魂魄不全的痛楚倒也多了几分体会。昔时我知晓自己魂魄缺失再难转生,虽淡看生死,心中亦不免恐慌,欧阳公子也是魂魄不全、苟延残喘之人,又比我贪生怕死得多,想来心底那份恐慌也更甚于我。如今你见我魂魄完整,恢复生机,自然心中活动,虽说欧阳公子神通广大,也颇自信能够夺取焚寂剑灵让自己重归完整,但若是有一个无须大动干戈的法子能将魂魄补全,倒也值得一试。欧阳公子,我说的对也不对?”
欧阳少恭笑道:“沈公子真是善解人意。”
沈百翎哼了一声,又道:“本来若欧阳公子只为自救,教你这个法子也是无妨,不过……”
欧阳少恭问道:“不过什么?”
沈百翎猛然抬起眼看向他,正色问道:“若我助你补全魂魄,你可会放过乌蒙灵谷和灵巫一族?”
欧阳少恭神情一滞,一时竟未作答。沈百翎看到他神情便知晓了答案,也不等他回答便道:“我不知欧阳公子曾换过多少个身份,也不知你曾经历过多少磨难,但只看当年在青龙镇上,你只因昔日亲朋不愿认自己就饲养妖物害人,便知你心思诡邪,实非善类。如此丧尽天良之辈,又怎么会放弃焚寂,放过禁锢你半个魂魄千百年的乌蒙灵谷?那我又怎能将补魂之法告诉你,让你这种人长长久久地活下去?呵……你不必再问,我不会如你所愿的。”说完便闭上双目,对欧阳少恭再也不看上一眼。
他这一番话说完,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不知过了多久,只听欧阳少恭一声轻笑,柔声道:“既然如此,万望沈公子不会后悔。”
☆、第一百六十五章 洗髓奇毒(上)
自那日过后,欧阳少恭便不曾再出现在地牢中。沈百翎恨不得他永不再来,但心知自己身陷囹圄,此时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欧阳少恭定然不会轻易放过自己,待到他下次再来,又不知要使出什么手段逼自己就范。但日子一天天过去,除却那老仆寂桐每日送一次饭来,这地牢竟是无人问津,沈百翎提着的心也渐渐放了下来。
打从欧阳少恭拂袖离开地牢的第二日起,那老仆寂桐便取来钥匙将缚在沈百翎身上的锁链解了开来,只余下手腕与足踝上的两道镣铐依旧紧紧箍着,沈百翎虽心觉诧异,但被锁了这么多日子,连用餐都不得不被人喂到口中,这滋味着实尴尬难言,此时能获得自由,即使只是些许自由,亦让他轻松不少。
只是地牢中阴湿潮冷,又并无被褥等物御寒,若是放到平常,沈百翎只需运功护体自然不畏寒冷,但如今他遭欧阳少恭陷害,体质有如常人,每到夜间寒气入骨,叫他十分难受。然而时日久长,沈百翎总是锲而不舍,坚持每日打坐,初时丹田中真气凝固如同实质,费尽气力也难以调动分毫,渐渐地,总算有几缕气息流入经脉,他猜测许是欧阳少恭下在自己身上的迷药药性渐渐散去,内心愈发安稳,日间修行也愈发用功,如此全身心投入,反而不觉得地牢中日子难熬。
转眼又过了数月有余。这日老仆寂桐又将饭菜送来,沈百翎盘坐在地牢一角,对她丝毫不加理睬,她也并不在意,只默不作声地将手中托盘放在地上,伸手去取昨日的饭碗。看到碗盘中的饭菜丝毫未被取用,寂桐这才向沈百翎看了一眼,目光中微带诧异,但沈百翎闭目不语,她也不好多问,只得收敛了目光将托盘拿起,转身向外走去。
直至她脚步声彻底消失在门外,沈百翎这才张开眼睛,仍是对地上饭菜瞧也不瞧,反倒是凝目注视膝上平放的春水剑许久,猛然捏起手诀向上一引,低声喝道:“起!”
只听剑鸣嗡然,春水剑脱鞘而出,在空中兜了个圈子,又悬在了沈百翎面前,剑上青光闪烁,将斗室也照亮了几分。剑光照耀在沈百翎眼中,映出一片喜意,愈发璀璨夺目,沈百翎伸手将春水剑握在手里,唇角漾起一丝微笑,这几个月修行下来,他已达到辟谷境界不说,如今驱使起春水剑也再无滞碍,想来功力已恢复了起码三成。照这般进境,再过不久当可从地牢脱身,他如何能不欣喜?
正当他欢喜无限之时,忽然听到地牢门外传来开门声响,沈百翎不由得一凛。那老仆一日只来一次,又才将饭菜端走,此时到来的自然不会是她,况且沈百翎听得清楚,门外脚步声纷乱,来的分明不止一人。他心中一沉,忙将春水剑还鞘,走到栏杆边将碗筷拿起,装作正在用饭的模样,果然下一刻地牢大门砰的一声被重重推开,随即涌进了一大群人。
当先的几人身着青玉坛服饰,手中或是捧着琉璃灯盏,或者执着宝剑玉瓶,声势着实不小。他们一走进来,地牢中顿时光明大放,沈百翎眯缝起眼睛,皱眉向栏杆外看去,一眼便在这堆人中找到了欧阳少恭的身影。
数月不见,这小小少年身量又长高了寸余,眉目也笼上了一层仙气。再注目他衣着打扮,更是与昔日天差地别,头上、身上所佩所戴无一不精致华贵,其中更有几件隐隐散发出强烈灵气,显是上等法器,端看这一身打扮,也知欧阳少恭在青玉坛这段时日定是十分春风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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