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扶轩脸上青筋暴起,许久才揉揉眉,无奈地说道:“我房里!”
“你房里?”方胤还坏笑,坐起来的身子马上又倒下去,拉过被子牢牢将自己盖住。
“可是我怎么没有丁点儿印象?”方胤还探出脸,小心翼翼地问道。
“你要见我就晕,我有什么办法?”额头上的青筋更甚,“总不能把你正大光明拖出来,然后对着全体将士说:‘你们奉若神明的主帅现在不行了!’吧?”
方胤还隔着透过悬窗的光笑眯眯地望着宁扶轩:“所以,你就搬过来和本王一起住了?”“和本王一起住”六个字还没有开口,只见开始还好好在几边喝茶的宁扶轩突然站起来,一副终于受不了病榻上方胤还笑嘻嘻的模样,说道:“既然好了,就给我起来,回自己房间去!”作势就要过来拉微眯着眼的方胤还。
“就不,”再将被子压在身下,把自己裹得像一个蚕:“这被子上有你的味道!”狠狠抓住被子大吸几口,吐纳间就有了宁扶轩白衣清淡的味道。
“你!”宁扶轩脸色转红,脸上透着微愠。
“哎呀,本王头晕!”方胤还四肢一松,再一次好像浑身瘫软似的趴在宁扶轩床上,唯有一双细长的眼睛,还发出晶亮亮的光,望着眼前这个拿自己无可奈何的人。
“我……”伸出的手掌终于落在半空中,没了劈下去的趋势。
难得有这样耍赖的机会,掀开被自己揉成一团、堆在身上的被子一角,方胤还偷瞟恢复常态,只是脸还有点微红的宁扶轩——少了常有的冷清,这人原来还有这么可爱的一面,连微愠都叫自己险些把持不住!
“报……”门外有士兵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生生打断方胤还想要进一步观察宁扶轩的神态。
“装死!”脑中突然出现这样一个念头!
未等合上双眼,就见宁扶轩嘴角含笑地走过来,居高临下地说道:“怎么,还想这样一直装死躺下去?”
暗叫不好,果然,门外第二声急切的声音传来:“报……”拉长的尾音仿佛一定要让所有人都听见自己有多卖力!
“等一下!”无奈地披衣下床,整理着装。
“报,”底下士兵连头都没抬,更不要说是不是直接忽视方胤还一张臭脸了:“绍县之围,三日后可解。”
“三日?”
“三日!”
十五月圆之夜,中秋。
宁扶轩看着一边整理衣衫、一边四下不停乱抚的方胤还,兀自觉得好笑,所幸端了茶盏,在一旁欣赏他的窘态。
“本王从来从来没有穿过白色的衣衫,你看……这样好么?”抬起眸子,眼中含了一层水色的光华。
“哦,怎么了?”又有抬起眼,望向方胤还。
“本王从有记忆开始就穿红袍,这样月白色的衫子……”顿住后面的话,“想来只有穿在你这样的人儿身上才更见风骨”始终没有出来。
银蟾洒下淋漓的光辉,大地一片刺眼的白。抬头望他,狭长的眸子仿佛印了水的波光,潋滟却不是清亮。
“有什么,什么事情总要有第一次,不是么?”宁扶轩答。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条长长的红巾,抬了他的手,牢牢扎在他的胳膊上,“总归来说,这绮丽的红,才更适合你。”当下无言,唯有清冷的月光还在不疾不徐地扩展着它的地盘。
末了,才见宁扶轩转身,眼光落在墙角的方天画戟上:“方天画戟太扎眼,想没想过用别的?”
摸摸腰间的连城:“我也是想,既是偷袭,就要像点样子,总不能正大光明地拿了方天画戟招摇过市吧!”方胤还奸笑不止:“本王和扶轩还真是想到一起去了!”
“报……”厅外李方急道:“小王爷,月已中天,术石城看守完全没了动静,可以起身了。
撇撇嘴,匆匆看两眼陷到阴影里去的宁扶轩,方胤还跨步出门。
城门张开黑洞洞的口,一行人白衣若雪,转眼之间就融在了这一层雪白之中。
术石城仿佛睡着一般,连看守的长亭都是黑洞洞一片,不见丝毫生气。
方胤还朝身后挥挥手,一行人轻灵若蛇,神不知鬼不觉地划过术石城墙根,向着其东北方向摸去。紧靠城角,不见了下一步动静。
银白色的夜空,不时传来一阵阵风擦过树梢的“唦唦”声,静谧的夜空仿佛停滞一般,凝在了这一刻。
银白色衣衫一群人四肢紧贴城壁,屏息敛神。
突然,亮得刺眼的天空开始滴落水滴,逐渐,接着月光的吸引,水滴变得轻柔,但脚下却传过“轰轰”巨响,不见多时。便有大水吞吐而来,直逼术石城城西!
一切变得慌乱不堪,术石城内开始躁动,火光点点出现在城墙上,不断有人尖利着嗓子叫着救命。
术石城城西的门源源不断有水流滚滚而来,且趋势还在不断加强,不断加强!
从小生活在大漠的人哪见过这阵势?早就吓得慌乱手脚。全城兵士调至术石城以西,一来保城,二来顺带看看这百年难得一见的水灾。
积羽城仿佛睡着一般,在银白色的光辉下没有丝毫动静,终于,连包围绍县的兵士都撤走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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