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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二人沉默良久,段斐容开口笑道:“看也看过了,该干正事去了。”

季墨在台上望见段斐容,却见段斐容只是看了自己一眼便转身走了。

他心中忽然有些莫名的感觉。

从自己十三岁开始,一直到师父死的二十三岁,整整十年,二人几乎朝夕相对,从未分开过。而自己二十三岁上,当年十九岁的段斐容反出师门,两个月后师父燕陵山病死,门主由大师兄尘延庭继承,而自己则独自一人离开北麓山闯荡江湖。

这五年间自己似乎什么都没做,只是兴之所至,四处闯荡;除了和风欲言结拜、带着他的独子风邻雪逃出内乱的云支国之外,这五年中的记忆竟似是一片空白。

而同样是短短的五年,而段斐容则在北麓和云支连绵不断的战争中立下赫赫军功,竟已擢至川北三省督军。

季墨自己也不清楚,为何自己平时虽居无定所,却和段斐容始终以飞鸽传信。他并不如段斐容善于文采,常常有时面对着一张白纸不知写什么好,最后却总能鬼迷心窍似的挤出几行字来,无非青滦河竟结了冰,或是北麓山的大雁又飞回了之类。而段斐容则也每去必回,龙飞凤舞般的草书,也只说些前月又停饷了还好盐道上还有钱可以补漏、明日要叫厨子做碟辣子鸡之类的废话,而若季墨不来书,段斐容也绝不会主动写信给他。

活到二十八岁上,季墨有时回顾自己一生,真觉自己不知在活些什么——他从来没有看懂过段斐容,从十三岁起,他就不知这个小自己整整四岁的师弟在想什么、要什么、求什么。而到二十八岁,他明知段斐容在哪,但他却从不知段斐容在那个地方究竟在做些什么。他看到段斐容眼中的恨时,只知道他在恨;可当段斐容嘴角勾着笑时,他甚至不知眼前这个人究竟是否真的在笑。

有时他是真的想,他只是希望自己这个师弟能不要想、不要藏这么多的事——做官有什么好的,爱也好恨也好,又有什么意义——可他也知道,自己从不曾有过那个能力去改变任何段斐容的想法。

季墨持着长勾折戟站在台上,只默默看着段斐容离去的方向。他一时不知为何心中十分焦躁,四下环顾,却见一名身着天青色道袍的长须道人走上台来。

他见那道人须发花白,缓缓从跟在他身边的小道童手中剑鞘中曳出一柄长剑——那长剑一出鞘便是寒光一现,剑身却是悠悠的琥珀色,剑身在日光下竟似古潭的潭水般流光闪烁。那道人手轻轻一振,剑身悠然长鸣,竟似龙吟之声。

门空一见那道人上场,便道:“蜀山剑派‘飞羽剑仙’张亢羽张道长。”

那张亢羽走至台上,看了季墨一眼,缓缓开言:“老道上来,并非为了这个武林盟主——老道这场若是输了,蜀山剑派便公推季老师为这个盟主。”季墨淡然一笑,说道:“取笑了。”

张亢羽也不谦虚,点点头道:“我蜀山已输一阵,我若是赢了,却也不想腆着老脸当这个盟主。有志者为之,我只是来和季老师切磋切磋。”

他言下之意极为明白,方才他的亲传弟子输在昆仑派的弟子手中,本来蜀山昆仑两大剑宗之间从掌门到小辈便是经常互相切磋,他也并不吃惊;可雷若飞输给了岚荫,却并不是输在了功夫上;他此刻上来,说得好听是切磋,说得难听,却是为了两大剑宗教训季墨来了。

季墨心中烦躁,也懒得客套,只轻轻一揖道:“指教。”手中长勾一抬,那张亢羽身形一晃,竟已至他的眼前!

刹时一阵长声,张亢羽竟已刺出几十剑。他虽年事已高,出手却毫不见迟缓,反而更增狠辣。那张亢羽身形极快,倏忽间已绕至他身后,季墨也不回头,手臂一绕至身后,一时又是一阵极长的长声,随即张亢羽便又飞身而去——雷若飞与秦羽虚一阵的情形竟第二次在这练武场上重现,但刹时一阵长声,张亢羽竟已刺出几十剑。他虽年事已高,出手却毫不见迟缓,反而更增狠辣。那张亢羽身形极快,倏忽间已绕至他身后,季墨也不回头,手臂一绕至身后,一时又是一阵极长的长声,随即张亢羽便又飞身而去——雷若飞与秦羽虚一阵的情形竟第二次在这练武场上重现,但此次底下坐着的除了寥寥数人,几乎无人能看得出二人的动作,张亢羽快得竟似从场上消失了一般,只在长剑与季墨长勾短戟相交之时,方可见一团天青色的影子出现在季墨身前,却也都只是一闪而过。

场下看得懂名家都如欣赏一出极妙的戏一般凝神注视如痴如醉,而剩下的人则都是瞠目结舌话也说不出来,一时场下极为安静。

那张亢羽和他打了半晌,却堪堪只是个平手,心中便不禁焦急——季墨几乎只是作守势,所有动作只是挡住他的回击,忍不住便冷笑道:“只守不攻,季老师有胆识。”他动作丝毫不减,语调却丝毫不起波澜,内息显是已臻化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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