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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鲁斯眨了眨眼睛，克拉克感觉到他塞在大衣口袋里的手下意识地搔着自己的掌心，不过他的表情倒是出人意料的镇定。“克拉克，”他语速很慢，仿佛每说一个字都要经过深思熟虑一样：“我现在给你一次反悔的机会。”

克拉克用了点力气，把他神经质般抖动的手牢牢地握在了自己手里。他侧过头，嘴角勾起了一缕弧度，用带着笑意的声音说：“我真不明白，布鲁斯，你是对我没信心到什么地步，才会认为我需要那种机会？”

布鲁斯看起来很严肃地笑了笑，他凑到克拉克耳边，轻声说：“就这么说定了，克拉克，你不会想要知道违约的下场的是吧——猜猜看我手里有没有那种会发绿光的外星石头？”

克拉克把头略略偏向一边，打量着他近在咫尺的情人。“如果有需要的话，”他喃喃地说：“尽管来找我拿。”

说完他就把他们之间的距离消灭为零。他在白天的纪念公园里握着他的手，在阳光下毫无顾忌地吻他，这声色犬马的亿万富翁，伤痕累累的黑暗骑士，还有眼下看起来没心没肺的小混蛋。

不管怎么样，这都是他的布鲁斯，他爱的人。

37

哥谭日报的摄影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搭好了他的三脚架，天知道他为了占据这个有利地形耗费了多少体力加脑力。他吁了口气，直起腰揉揉肩膀，环视了一下人山人海的市民广场。广场上挤满了密密麻麻的人头，中央为市长演讲搭建的临时舞台还在紧张地做着最后的准备，他看见有人把几个看起来像是铁罐子的大玩意推到了台阶下面，也许是等会为了舞台效果准备的干冰或者别的什么，管他呢。还有更多的人正不断地朝这里涌过来，其中很多都是游客，这些傻乎乎的外来人特别的显眼——他们中的大多数都戴着哥谭特色的蝙蝠耳罩，拿着照相机兴高采烈地到处乱拍，与矜持而克制的哥谭本地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再过一个多小时市长就会在这个广场上发表演讲，接下来的花车巡游会把整个庆典活动推向高潮。说起来他还挺佩服这位新上任市长的勇气，毕竟这里是哥谭。这位新官的某一位前任就是在这里演讲的时候被人当胸给了三颗子弹，听说那位倒霉的老兄倒下去的时候还带着来不及换掉的、慷慨激昂的表情呢。后来凶手抓到了，当然也可以说成没抓到，得看你怎么想——可不是嘛，每一个成功的黑帮老大背后都藏着一整打的替罪羊呢。

不过自从蝙蝠侠出现了之后，城里的黑帮倒了大半，剩下的也大多在掂量自己的斤两。唉，这艰难的世道，不仅让像他这样勤恳工作的平民百姓叫苦连天，就连道上的人都快混不下去了。

这位小人物正漫不经心地胡思乱想，却没料到被身后某个没长眼的家伙直直地撞在身上，把他撞得一个踉跄，连忙伸手护住了他的宝贝器材——老天啊，这些精贵玩意让他去卖肾都不够赔的。等他终于站稳了，就立刻转过身，惊魂未定地对着撞他的白痴大吼大叫：“嗨，伙计！没长眼吗？”

在吼出去的瞬间这小个子的摄影师几乎就后悔了：老天啊，面前这家伙的块头可真够大的，得有六尺二寸……不不不，至少六尺三寸。就刚刚那下的力度，他可以保证这大个子的大衣下面藏着的肯定都是成块的肌肉。

不过在看到那戴眼镜的蠢家伙满脸窘迫的模样之后他立马就安心了，这一脸软蛋样的小白脸看起来连“发火”这两个字要怎么拼都不一定知道呢。更何况他大衣前面还挂着个记者证，上面写着“星球日报”，噢，老天，这还是个搞不清状况的外地人。

于是他理直气壮地指着这傻蛋的鼻子大声说：“小心着点走路！碰坏了这些设备可够你喝一壶的！”

那呆傻的眼镜男结结巴巴地说：“抱……抱歉。”

说完他也不等对方回应，很没礼貌地转身就走。没走出几步，他突然又停了下来，回头朝着哥谭警察局那栋高耸的建筑远远地看了一眼。这个奇怪的记者抿着嘴，眉头皱得死紧，一副忧心忡忡的见鬼模样，好像他能看见警察局的大楼里正发生的一切似的。

连哥谭的摄影师都忘了去指责这傻家伙了。就算是超人也只能看见个屁。摄影师愤愤地想：所有的条子都在值外勤呐，连警察局长都出动了。喏，站在高高的临时舞台上，那个戴着眼镜的干瘪中年人就是。

但是他没来得及说出口。眼前的大个子外地记者咬了咬牙，像是强迫自己把目光收回来。他揉着自己的太阳穴，一把摘下自己胸前的记者证，随意地塞进了口袋里，嘴里一边小声嘀咕着什么，一边穿过采访区迅速地向外走去。

摄影师先生愣了一愣，突然跳起来大喊了一声：“站住！你这个没礼貌的混蛋。”对方显然没听到他的话，因为就这么一会的功夫，他已经消失得没影了，天知道他是怎么办到的。

见鬼，这家伙真的是个记者吗？哪有记者会在这个时候放弃眼下这个采访区绝佳的地理位置？摄影师很不满意地在心里想着：这个混蛋家伙，诅咒你漏掉今晚所有的重大新闻。

蝙蝠侠试探性的拨了拨窗子，没锁。所以他理所当然地推开了它，一翻身落进了屋子里。

这间屋子其实不算小，靠窗的位置摆了一张看上去挺有年头的办公桌，右手边有好几处烟灰烫出来的痕迹。桌面上收拾得很干净，除了电脑和相框之外，只有一叠摆放得整整齐齐的资料。除此之外，整件屋子的三面墙都是档案柜，有的上了锁，有的则能透过玻璃看见里面沉甸甸的卷宗。

蝙蝠侠下意识地扫了一眼桌子上的相框，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的全家福，他右手捧着的漂亮的小姑娘正在他脸颊上印下一个湿漉漉的、满带着口水的亲吻，他却笑得连眼镜后面的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蝙蝠侠在这间充满了戈登气息的办公室里站了一会，毅然拉开门走了出去。

走廊里灯光大开，但是静悄悄的，这很正常，全哥谭的警察这会都在市政广场上忙着呢。蝙蝠侠抬头看了看闪着红光的监控摄像头，在面具下不为人知地皱了皱眉头。

那双看起来很沉重的靴子没泄露出一点声音，他就像一个幽灵一样无声的飘过走廊，侧身拐到了消防通道上。然后他迅速地下了三层楼梯，又重新回到了走廊上，面色凝重地站在了右手边一扇紧密的门前。

蝙蝠侠沉默地站了近半分钟，终于伸出手去推门。如他所想，那扇门一下子开了。露出了哥谭警察局的信息中心。正对着他的是一扇非常大的电视墙，正播放着各层监控视频的实时画面。而两个不算苗条的警察正趴在操作台上呼呼大睡，桌上随意地摊放着空掉的汉堡盒子，一杯外带咖啡甚至还微微冒着热气。

这一次蝙蝠侠没有犹豫，他大步上前，斗篷在身后飘得猎猎作响。而空气中漂浮着咖啡苦涩的香气，隐约还有新鲜的腥甜味，越靠近就越让人作呕。这两个警察显然不是正常的休息，蝙蝠侠的脚步已经近在咫尺了，他们却没有一点醒来的迹象。

被带着皮革手套的手轻轻一拍，这两个可怜的家伙就咕噜一声倒了下去。他们每一个人的脖子上都有一道惨烈的刀伤，连着动脉和气管一起割破，几乎把半个脖子都削断了，恐怕几秒钟内就已经死得彻底。

蝙蝠侠的那张惨白的嘴唇抿紧了，他的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半晌之后才从嘴里咬牙切齿地挤出了两个字：“混蛋！”

他转身走了出去，用一种几乎是狂奔的速度冲到了楼梯，一路飞奔到了顶楼。他站在天台顶的铁门前，大声喘着粗气，只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要喉咙里跳出来，胃紧缩着，几乎就要吐出来，但是他还是把持住了自己，他的躯壳里有一股狂暴的力量在支撑着他，让他别无选择的一脚踹开了上锁的铁门，不管不顾地冲到了天台上。

“小丑！”他狂怒地大喊：“我来了！滚出来！”

除了风声他什么也没有听见。

剧增的心跳慢慢地开始平静下来，冰冷的夜风吹干了他一身大汗，同时也带走了他所剩无几的热量。这让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下意识地握住了自己的万能腰带。

就在这个时候，他的背后传来了一声不怀好意的咯咯笑声，这让他全身的肌肉瞬间紧得发疼，猛地转过头去，差点把脖子都给扭了。

小丑得意洋洋地从还没修复的蝙蝠灯后面转出来，他甚至还很欢乐地对蝙蝠侠招了招手：“你来得比我想象中的要迟啊，蝙蝠侠。”

他一边笑一边从西裤口袋里掏出一把刀子，在手指间灵巧的转动着，动作充满了恶意和挑衅：“两个无辜的警察因为你的迟到而死了，你不觉得惭愧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