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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脸颊，Thor觉得现在更疼的是脑袋：拒绝缔约是一回事，签完字又撕毁则是另一回事，Thor历来痛恨毁约者。而眼前这名Thor平生所见最矛盾的造物，铺设弥天大谎时眼睛都不眨一下，却宁可为一句微末稀松的“我爱你”咬断舌头或杀人灭口——唉，Thor简直能看见谎言之神脑子里正在草拟的题名为“如何谋杀你的真话听众”的一长卷计划书。

Thor并不怕死，就在刚才，他甚至求之不得；但现在情况变了，他无法动弹，并非全可归功于拘束咒，事实上，他觉得他是被眩目的幸福击垮了：关于弟弟感情生活的全部猜想，被证明错得离谱——光滑冷硬如玻璃外壳的皮肤底下，那个滚烫的灵魂从内部烧熔，它渐渐柔软，直至萎顿四泻，原本深邃的隐喻凸显出来，竟是如此的简明易懂……

人性是多么强韧啊，Thor心情愉快的感慨着，即使再绝望，只消给一点儿希望，就立刻起死回生。他们每每剑走偏锋的剧本竟有了这样一个肥皂剧般的俗滥结局，Thor却乐意承认他的品味就是如此之低。虽然苦难浓妆艳抹吸引眼球，但故事发生在自己身上，人人都希望有一张相似的幸福素颜。

“啧啧，寒暄结束了，下面是拷问时间。”趁着Thor思绪游离，Loki不慌不忙的跨上他的腰，摆出君临其上的姿态，“放心，我把力道掌控得很好——在轻微落枕和颅骨粉碎之间——你不会因此变得更蠢，亲爱的哥哥……还是，现在该称呼您——吾王？”

“父亲正在长眠，我只是摄政。”Thor瞄着游移在下颌处的匕首尖，无奈的叹了口气，“嘿，Loki，没必要为区区一个代职挑起战争。”

“战争的意义由胜者来定义。”Loki阴恻恻的反驳。

“我早说过，我无意为王。身为国王，收获多少臣服，就必须担负多少责任。人人害怕他、取悦他、仇恨他，但没人理解他，拯救他，或对他负责——如果你愿从我手中继任这种生活，我双手奉送。”

“哼，说得挺动听。”Loki毫不意外的选择了怀疑，“你真会那么做吗？”

“真的。”Thor重重点头，“我为此曾向Yggdrasil之神祈求，希望它改写历史，让你作为Asgard唯一的王子名正言顺的接掌……嘶！”

如果刀尖再侧过一点，这一下就捅破Thor的颈动脉了。

“你说什么？！”

“呃……”Thor拖长声音，考虑如何绕过去，因为盘踞在他腰上的小杀手显然不知为何，正临于暴怒边缘，“那无关紧要，Loki，神似乎也出了点偏差……”

“别转移话题！”又一记耳光重重落在Thor另半边脸上，鼻梁在随头部扭甩时又被一旁的刀锋擦破。“我有没有提过，你的脸……” Loki气喘吁吁的说，眼睛亮得像通了高压电，“带血的时候英俊多了。”

Thor深深呼气，即使面对心爱的弟弟，他的耐心也有限。他打定了主意，如果Loki再扇第三次，就用力挣脱这该死的束缚，逮住这小混蛋。连擒拿过程他都想好了：从作为支点的膝盖展开攻击，使之失去平衡，趁机卸除武装，再反扭手肘，抵住蝴蝶骨中心，面朝下摁倒，这应该能让Loki冷静一小会儿。

问题是，然后怎么办？

Loki挑起眉毛：“嘿，我可知道你在想什么。”

“哈？”

“你勃起了。”

85.

Thor思考是坦陈一个危险的计划，还是承认一件丢脸的隐私比较好的时候，Loki将他的“座位”前移到更脆弱的胃部，同时将一只手移至背后抓住了那个呼之欲出的东西，手指和不宽松的皮质裤子造成的双重束缚让它愈发挣扎。

“松手！”Thor呵斥，他当然不讨厌Loki碰它，但这家伙的手法一如既往的糟糕，尤其当他挟持“人质”时，更不可能给予温柔。

“哈，我差点忘了——我该先问清楚，在我那可忽略不计的‘葬礼’之后，金宫是否举行过盛大的婚礼？毕竟，我可不能令一位无辜的妇人蒙羞。”

“我没结婚……嘶，但这不是我们必须在这种——”他用下颌示意他们不体面的姿势，“状态下交流的理由。”

“不。”Loki冷冷的一口拒绝，“我相信，这将有助于提高交流效率。”

Thor简直想咆哮了，他还不够彬彬有礼吗？既然谈判破裂，他只有重拾前述擒拿方案。

“告诉我，你那可笑的牺牲是为了什么？”伴随冷酷拷问声的，是意志坚决、目标明确的手指……不，它们显然有所进步，Thor差点哼出声来，他不明白为什么Loki对这种小事追问不休，但他决定暂时弃置武力路线。

“嗯……其实这样挺好，我们都能得到各自想要的——你得到王位，而我……”

“得到自由？”这个答案从Loki嘴角挤出来，像一个演奏失败的降调的尾音。一想到Thor想要逃离或放弃的标的是什么，一股恐惧感令Loki浑身绷紧……直到身下发出嘶声，他才惊觉下意识把手攥得太紧，他飞快抬手，随即被Thor一把捏住。咦，他什么时候挣裂了拘束咒？但在Loki想明白前，已经像只逃出栅栏的小羊被干脆利落的放倒，匕首打着转落到一边！

“你就不能往好处想吗？！”形势逆转，Thor压住弟弟的脊心，气急败坏的骂道，“你现在肯定又在想一些消极又黑暗的事，比如我不爱你啦，瞧不起你啦，觉得你麻烦啦……”

“放开我！”

“放开你，你能保证不跑吗？”

“当然！我保证。”Loki从枕头里蹭出半张脸，露出一个谄笑。

“信你我就是傻瓜！”Thor悻悻的说，“你从不会乖乖听话，我一松手，你就会跑得连影子都不见，然后躲起来一边自怨自艾，一边一口咬定事情会变成这样都是别人的错！”

Loki翻了个白眼，默默把脸又埋回枕头里。

“你恨我不相信你——但你相信过我吗？不，你宁可怀疑、推诿、诅咒一切，也不愿意相信我爱你！你这个自私的家伙，我明明那么爱你……见鬼！你根本不知道我有多爱你！”

“不，你不爱。”Loki轻声一票否决。

“我承认，以前我爱你的方式不对：小时候，我太娇惯你了，让你的自尊心窜得比天高；长大后，我又刻意冷落你，让你不服气。但是，你得明白，就算你有无数项爱的权利，作为兄长，拒绝是我唯一的义务。我再爱你，当时，我真的……不能那么做。”按理说，这种再基础不过的伦理知识根本无需说明，可邪神对所谓常识的理解比“轻微落枕和颅骨粉碎”的间距更宽，Thor深深叹息自己简直是世上最劳心的哥哥。